大暑过了,立秋过了。大暑小暑,上蒸下煮。秋老虎开始横行。一年里最炎热的时日,今年到了。不由想起如何纳凉消暑的话题。如今夏日消暑,太简单了。躲在空调房里,甚至没有夏天的感觉。年轻人为了出汗,刻意到健身房折腾一番。西瓜好吃,不想吃。拎一个大西瓜上楼,还要拎一堆西瓜皮下来。买点饮料放冰箱,满足口感的同时,省了拎上拎下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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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想少年时候,在农村的那些日子。端午过了,双抢大忙结束了。收获的新鲜小麦已经打出第一拨面粉。夏天便到了。夏天不同于冬日,有长长的白昼。水稻田需要关注,暴雨放水,少雨的天气,需要注水。虽然如此,比起双抢的没日没夜,已经轻松悠闲许多了。
每每到了傍晚,家家户户将门口打扫干净,用洗澡水等浇地一遍降温。晚饭,是早早煮好的粥。很稀,中午做了面饼还有剩余,晚上搭搭挺好。
没有空调和电扇的年代,大锅灶做饭,是一个艰苦的工作。农村吃饭简单,没有三杯两盏的选择,有什么吃什么,做什么吃什么。很多时候吃什么取决于老天。什么东西长势好长得多,什么东西就是这个夏天的主打菜。最常见的无非冬瓜、茄子、豇豆、辣椒等。省事的午餐,会在锅里烧一锅茄子,沿着茄子围一圈死面饼。与徐州地锅鸡做法差不多。面饼有了茄子的香辣,更加好吃。
晚饭,就在门前摆开。熏蚊子的麦秸碎屑早已经燃着,闷了明火。对付蚊子的最好方法就是烟熏。虽然偶尔一阵风过,吹起碎屑的灰。有什么关系呢?比起蚊虫叮咬,真的不算事。没有灯,为省点煤油,家家都坐在门外不点灯。聊天的三两家邻居们聚集在一起,说村子里的家长里短,说白日田地里的农事。是否还有水稻杨花等,有点记不真切。
黑黢黢的田野,知了一刻不停地鸣叫。天都晚了,还知道些什么要告诉人?知了便知了吧,嘚瑟什么呢?相比而言,我更喜欢蛙鸣。咕咕呱呱的叫声,分不清是青蛙还是癞蛤蟆。印象中,青蛙的叫声更加清脆一点。成年后读到辛弃疾的“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的句子,很对景,就像是我少年的生活。更准确的描写,还是稼轩的长短句:“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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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庄稼地里的好好坏坏,花狐鬼怪是最经常的话题。我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多少知道一点“聊斋”,因为他们说起来仿佛亲历一般。当然,他们的讲述里,没有张生王生,只有某家的谁谁。因为这些,故事的真实性多了几分不容置疑。有时候,听到恐惧的鬼故事,我会浑身打颤地抖一下。四面看看暗黑中,有没有隐藏了一个女鬼什么的。
然而,转头四顾的时候,会有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小小萤火虫在飞。正好有一两只飞到跟前,伸手一掠,十有八九能逮到一只。这时候,恐惧被忘记了。专注于萤火虫的神奇神秘,我观察到萤火虫的亮光在尾部。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萤火虫腹部末端有个发光器,称为发光层和反射层两层。发光层呈黄白色,是一种叫萤光素的蛋白质发光物质。萤火虫呼吸时,萤光素与吸进的氧气氧化,合成为萤光素酶。它们尾部就会一闪一闪地发光了。好有意思,与我前些时候学到的水母发光性质差不多。
那时候不懂这些。听老农民说,用萤火虫可以预测水稻的收成。我看过不止一个农民,抓住一只萤火虫后,往地上狠狠一扔,随即踩上去碾压着使劲将脚一拖。萤火虫便成了一根长长的发光条。发光条的长短,便是稻穗的长短。如今看来,应该没什么道理。当时却坚信不疑。因为他们都这样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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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大量的萤火虫,不因为这几个损失而减少。黑夜里,萤火虫的闪烁,照亮了少年的我很多美好的夜晚。我喜欢躺在一张长条凳上,听他们摆古,看远方闪闪的“鬼火”。萤火虫多了的晚上,我会起身,跟着萤火虫飞翔的轨迹,走一段。那时候没读过“萤囊夜读”这个成语。要是读到了,保不准会逮些装进墨水瓶里试试。
我最早的天文知识,也是来自于夏日的夜晚。躺在板凳上,璀璨的天空布满星星。月明星稀的晚上,月亮上的桂花树栩栩如生。吴刚伐桂与嫦娥奔月的故事,不知在哪一个晚上闯进我的耳朵。民间故事口口相传,是多少年始终鲜活的重要原因。
与嫦娥奔月对应的故事,就是“牛郎织女”了。“梭儿星”,织女扔给孩子们的玩具;“牛郎星”,三颗星距离相等,像是有人挑了一根扁担,两头各有一个孩子。“遥看牵牛织女星”,从古代一直看到现在,看了几千年,还在看。我相信,在当下的农村,一定还有像我少年时一样的孩子,在夏日的晚上,听些什么,想些什么,看些什么。
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萤火虫却是看不到了。真的,我多少次在公园寻找,也在全国不同的地方找过,就是没找到一只萤火虫。不知道这个物种还有没有生存下来。萤火虫发光大体上有两大功能:求偶和吓唬敌人。求偶是有效的,告警没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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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吓唬敌人的功能,对人类无效。大量农药等使用,让它们的生存环境变得很糟糕。其实,我们失去的何止是萤火虫?还有很多与之相适应的田园自然。
真的非常怀念那些萤火虫闪烁的晚上。夏日的清凉微风,跟着萤火虫的节奏,悠悠,慢慢……
亘古的不变,天不变道也不变,记忆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