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个有着几千年悠久历史的文明古国,中国古代的文学艺术灿烂而丰富。风花雪月是历代文人墨客、书画大师们所吟咏、描绘最多的自然物象了。为此,当代作家海岩还写过一部名叫《一场风花雪月的事》的长篇小说和电视连续剧;当然,在这里“风花雪月”不仅是指自然美景,主要还是指男女之间的浪漫爱情。云南大理古城的四大景观,亦简称为“风花雪月”。1977年香港著名导演李翰祥还拍过一部古同名电影。有首字谜诗:“虫入凤窝飞去鸟,七人头上长青草,大雨下在衡山上,半个朋友不见了。”其谜底也是“风花雪月”。
历代关于赞美月亮的诗文作品,堪称汗牛充栋、多如牛毛;当然,其中名篇佳作也非常之多。李白的《静夜思》、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张九龄的《望月怀远》、苏轼的《水调歌头》、朱自清的《荷塘月色》等等。那么,在一代民族伟人和革命领袖、杰出的政治抒情诗人毛泽东眼里,究竟自古以来写月亮写得最好的文章是哪一篇呢?那便是谢庄的《月赋》。
毛泽东曾多次提到谢庄的《月赋》。
20世纪60年代初,毛泽东在山东视察工作时,同舒同(时任山东省委第一书记)讨论齐国的历史和曹植封东阿王、陈王的事,便随口背诵起了谢庄的《月赋》:“陈王初丧应刘,端忧多暇,绿苔生阁,芳尘凝榭。悄焉疚怀,不怡中夜。乃清兰路,肃桂苑;腾吹寒山,弭盖秋阪……”接着评价说:“自古以来赋月亮的,就是谢庄的这一篇最著名。”(陈晋:《毛泽东谈文说史,不废婉约》,《隙望》杂志1991年第1期。)陈王,即曹植。赋中“应刘”是指应瑒、刘桢,他们都是“建安七子”里的人物,也都是在建安二十二年(217)因得传染病而死。
另据一材料。1960年5月,毛泽东在山东视察时,同山东省委第一书记舒同谈论曹植。舒同说:“东阿有曹子建的墓。”毛泽东说:“那不对,他是先封东阿王,后封鄄城王,后封陈王。你们山东人就是要抬曹子建墓出来。”舒同说:“有证据的。他这个墓在50年代挖出来,挖出曹子建的佩剑来了。那个剑送到北京去了。”毛泽东回答:“陈王是后封的,我记得的,也许我记错了。那个《月赋》头一句就是他。”随后就背诵起了谢庄的《月赋》:“陈王初丧应刘,端忧多暇,绿苔生阁,芳尘凝榭……”接着评价说:“自古以来赋月亮,就是谢庄的这一篇最著名(写得也是最好的)。”(陈晋:《毛泽东之魂(修订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7年9月版,第418页。)
谢庄《月赋》全文如下:
陈王初丧应刘,端忧多暇。绿苔生阁,芳尘凝榭。悄焉疚怀,不怡中夜。乃清兰路,肃桂苑;腾吹寒山,弭盖秋阪。临浚壑而怨遥,登崇岫而伤远。于时斜汉左界,北陆南躔;白露暧空,素月流天,沉吟齐章,殷勤陈篇。抽毫进牍,以命仲宣。
仲宣跪而称曰:
臣东鄙幽介,长自丘樊,昧道懵学,孤奉明恩。
臣闻沉潜既义,高明既经,日以阳德,月以阴灵。擅扶桑于东沼,嗣若英于西冥。引玄兔于帝台,集素娥于后庭。朒朓警阙,朏魄示冲。顺辰通烛,从星泽风。增华台室,扬采轩宫。委照而吴业昌,沦精而汉道融。
若夫气霁地表,云敛天末,洞庭始波,木叶微脱。菊散芳于山椒,雁流哀于江濑;升清质之悠悠,降澄辉之蔼蔼。列宿掩缛,长河韬映;柔祗雪凝,圆灵水镜;连观霜缟,周除冰净。君王乃厌晨欢,乐宵宴;收妙舞,驰清县;去烛房,即月殿;芳酒登,鸣琴荐。
若乃凉夜自凄,风篁成韵,亲懿莫从,羁孤递进。聆皋禽之夕闻,听朔管之秋引。于是弦桐练响,音容选和。徘徊房露,惆怅阳阿,声林虚籁,沦池灭波。情纡轸其何托?诉皓月而长歌。歌曰:
“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临风叹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
歌响未终,余景就毕;满堂变容,回徨如失。又称歌曰:
“月既没兮露欲晞,岁方晏兮无与归;佳期可以还,微霜沾人衣!”
陈王曰:“善。”乃命执事,献寿羞璧。敬佩玉音,复之无怿。
谢庄(421-466),字希逸,原籍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生
于建康(今南京),南朝宋文学家。他是谢弘微的儿子,大谢(谢灵运)的族侄。7岁能作文,堪称神童。20岁左右入仕,在东宫任过洗马、中舍人;稍后在江州任庐陵王刘绍南中郎咨议参军。元嘉二十六年(449)又随雍州刺史随王刘诞去襄阳,领记室。次年北魏使者在彭城和刘宋谈判,曾问起谢庄的情况,可见其声名远布。诗文以《月赋》最为闻名。由于历仕宋文帝、宋孝武帝、宋明帝三朝,官至中书令,加金紫光禄大夫,故世称“谢光禄”。
对于谢庄的《月赋》,不光毛泽东非常推崇,历代赞赏者不乏有人。如与谢庄同时的袁淑曾感叹道:“江东无我,卿当独秀。我若无卿,亦一时之杰也。”宋孝武帝曾为之“称叹良久”,认为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佳作。颜延之则说:“美则美矣,但庄始知‘隔千里兮共明月’。”后人更将其与宋玉的《风赋》、谢惠连的《雪赋》相媲美。《古今图书集成》、《艺文类聚》、《太平御览》等类书亦都收录了此文,以其为咏月之翘楚作品。
为什么大家会无一例外地对谢庄的《月赋》评价如此之高呢?按我的看法,此作文笔精美,文采斐然,句式整饬,语言简练(但又并非堆砌辞藻、饾饤物象);且感情真挚,意味浓郁,意境高雅,心绪缜密(但又并非无病呻吟、故作深刻),从而委婉曲折,典丽缠绵,情文并茂,情景交融,深入肺腑,令人陶醉。“月”是该文描写的主题对象,而作者在443个字中,直接点出“月”字的虽然仅有6次,但每一次都那么恰到好处。风月、山水本是无情的,因人而沾染了许多情感,“月”亦是如此,它本身并没有喜怒哀乐,是作者让它带着情感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