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人祝寿,一般人会怎么说?通常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一类的套话。
但是古代的诗词大咖们就不一样了,起码也要写首诗词,才能表现出自己与众不同。
祝寿词写得最好的应该是辛弃疾。
众所周知,辛弃疾的词题材广泛,风格多样,可以说包罗万象。其中就有不少祝寿词。因为他交游广阔,朋友们过生日的时候,自然要祝贺一番,拿什么礼物姑且不论,首先人家甩手就是一首词。
通常来说,祝寿的词并不好作,因为这种类型的词是应酬、社交性质的,无非就是一些吉祥话,敬语,以取悦对方为主,不太好作过多议论。
但辛弃疾的祝寿词却是豪气纵横,谈古论今,充满积极的人生态度与爱国情怀。
先看这一首,借着祝寿劝人做官的。
《破阵子·掷地刘郎玉斗》
为范南伯寿。时南伯为张南轩辟宰泸溪,南伯迟迟未行。因作此词以勉之。
掷地刘郎玉斗,挂帆西子扁舟。千古风流今在此,万里功名莫放休。君王三百州。
燕雀岂知鸿鹄,貂蝉元出兜鍪。却笑泸溪如斗大,肯把牛刀试手不?寿君双玉瓯。
这首词作于淳熙五年(公元1178年),当时正在荆湖北路转运副使任上的张栻征聘范如山做辰州泸溪县令。范如山是辛弃疾的内兄,也是一个有抱负有才干的人,具有忧世之心,希望收复国土,但又不太满意当时的政治腐败,同时觉得县令官太小,不足以实现自己的鸿鹄之志而有些纠结,不肯赴任。恰逢此时辛弃疾调任荆湖北路转运使,便在范如山的寿宴上,写下这首词对他进行劝导。
词的开头用了两个典故:一个是范增因为项羽在鸿门宴上不听自己建议杀掉刘邦(刘郎),怒摔玉斗;还有一个是范蠡帮助越王勾践灭吴之后,带着西施挂帆而去,泛舟五湖。他们这样的豪杰英雄,正是因为心怀天下,志在万里功名,所以才能千秋传颂。辛弃疾希望范如山也不要放弃这样的机会。
“君王三百州”,短短五个字,说出天下广阔,真正的英雄是不愁用武之地的。不管在哪里,都是为国家做事,只要能为江山社稷造福,在哪里都可以。
燕雀岂知鸿鹄,借用陈胜的名言,是说只要自己有志向,何必在乎别人看法。貂蝉元出兜鍪,是说大臣冠帽上的饰物(貂蝉)是从战盔(兜鍪)中来的,意思是说成为天子近臣是在战场上拚杀得来的,不是靠了恩宠。
却笑泸溪如斗大,肯把牛刀试手不?意思是泸溪虽然只是个小地方,但却可以当作一个施展才华的起点,小试牛刀又何妨呢?
最后用玉瓯表示祝寿,同时呼应开头的玉斗,饱含劝勉之意。整首词读来激昂振奋,言有尽而意无穷。
这正是辛弃疾作词的一贯风格。
除了写词给自己的大舅哥,还有同僚。再看这一首:
《水龙吟·甲辰岁寿韩南涧尚书》
渡江天马南来,几人真是经纶手。长安父老,新亭风景,可怜依旧。夷甫诸人,神州沉陆,几曾回首。算平戎万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君知否。
况有文章山斗。对桐阴、满庭清昼。当年堕地,而今试看,风云奔走。绿野风烟,平泉草木,东山歌酒。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为先生寿。
这是为韩元吉作的一首祝寿词。
韩元吉是吏部尚书,也是一位词人,与辛弃疾、陆游、朱熹等人皆是意气相投的好友。
韩元吉过生日的时候,辛弃疾曾写过多首词为其贺寿,足见二人交往密切。这首词便是其中的一首。
词中借用了大量的典故,将韩元吉比作古代贤相,祝寿的同时表达了收复河山的愿望。
首句“渡江天马南来”,说的是晋王室南渡,建立东晋,因晋代皇帝姓司马,故云天马。因为南宋王朝的建立与此类似,所以这里是借古喻今,表面说东晋,实指南宋。“几人真是经纶手。”是说,渡江之后,有几个真正的治国之才呢。
开篇两句如高山坠石,劈空而来,气魄宏大,直接表现出对国家的忧思。“长安父老,新亭风景,可怜依旧。”用了新亭会的典故。东晋初渡江南来的士大夫,在新亭聚会饮酒,想起家乡,相对而泣。而南宋同样是山河破碎,土地沦陷,只剩半壁东南。所以说是“可怜依旧”。
“夷甫诸人,神州沉陆,几曾回首。”夷甫,是西晋宰相王衍的字。他喜欢清淡,不论政事,导致亡国。几度北伐的大司马恒温曾说,“遂使神州沉陆,百年丘墟,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辛弃疾借此批评那些尚虚浮空谈,不以国事为政的官员。他认为真正的儒者,就应该平戎万里,建立功名。词的上阕可以说是对时事的感慨,对韩元吉的期望,以及表明自己的志向。
下阕开始夸赞韩元吉,《新唐书·韩愈传》中说韩的文章“学者仰之如泰山、北斗”。辛弃疾认为韩元吉跟他的本家韩愈一样,可以算是文章山斗。
“对桐阴、满庭清昼。”词句描写韩元吉的家世。因为韩元吉京师旧宅多种梧桐树,世称桐木韩家。韩元吉写有《桐阴旧话》记其事。
“当年堕地,而今试看,风云奔走。”这句是说,韩元吉家世显赫,才华横溢,如今正是叱咤风云,四处奔走,展现其才华的时机。
“绿野风烟,平泉草木,东山歌酒。”此句一连三个典故。绿野风烟,指唐朝宰相裴度晚年退居“绿野堂”。平泉草木,唐朝宰相李德裕隐退在“平泉堂”,东山歌酒,指的是东晋名相谢安曾隐居东山。
因为韩元吉此时也正在隐居之中,所以辛弃疾用古代三位名相来做比喻。同样也希望能像古人一样,做出一番成就。
“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为先生寿。”说等到日后重整山河,天下太平了,那么就可以真正开开心心地为您举办寿宴了。
这首词慷慨雄沉,掷地有声,既写了辛弃疾与韩元吉的情谊,对韩元吉的赞许,又写了收复河山,经世致用的愿望。
辛弃疾是爱国词人,也是抗金名将,一生都在忧心天下,有着“舍我其谁”的豪情壮志。
他所作之词,正如其人,豪迈大气,超群绝伦。
从这两首祝寿词,我们便可看出辛弃疾的性情,胸怀,气度。
而这两首词,也是祝寿词中当之无愧的经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