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政刺韩王的故事(战国策聂政刺韩傀)
战国初,韩国第二任国君韩烈侯在侍卫们重重严密防护下,率亲族牵孙子(即其后韩哀侯),在东盟举行盛大宗族集会,祭祀祖先。
礼乐声响,众人伏地跪拜。突然,一条黑影如闪电般穿过手持兵戟的众侍卫,利剑直刺目标。目标猝不及防起身逃窜,条件反射地抱起韩哀侯当挡箭牌。黑影“刺之,兼中哀侯”并趁侍卫大乱,“大呼,所杀者数十人。”刺客被侍卫们包围后,自忖难逃一死,突然倒转剑身毁容挖眼,“自屠出肠,遂以死。”
被刺死的目标即韩傀(字侠累),韩国开国国君韩景侯之弟、韩烈侯的叔父,时任韩国相国。
刺客已经毁容自尽,查不出任何身份线索。韩烈侯因叔父在眼皮子底下被害,孙子也身负剑伤,大怒,传令将刺客“尸暴于市”,并悬赏千金寻找认识刺客者。
这日,侍卫禀报韩烈侯:“有一女子指认刺客,‘是轵深井里所谓聂政者也’!可惜,她也在尸体边自杀了!”
韩烈侯大惊:“聂政何人?因何刺韩相?女子为谁?何以亦自杀?”
(一)严韩结仇
韩烈侯继位后,因开国未久,法令制度朝令夕改,导致群臣吏民无所适从。他决心实行改革,听取大夫严遂(字仲子)加强中央集权的主张,采纳其以“术”治国的考察任用官员制度。严遂在韩烈侯支持下,改革取得一定成效,由此成为韩烈侯宠臣,时常洋洋自得。
任何改革,都必定触及既得利益者的奶酪。国相韩傀既深恨严遂改革动了他的蛋糕,又对严遂深受韩烈侯宠信而羡慕嫉妒恨。一个巴掌拍不响,严遂也因过分膨胀而在宫廷会议上将矛头直指韩傀,“举韩傀之过”证明他是改革的绊脚石。韩傀恼羞成怒,当即变脸起身怒叱严遂。严遂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狗急跳墙拔剑刺向韩傀,被韩烈侯厉声喝止。严遂出宫后,经冷风一吹清醒下来,一惧韩烈侯降罪,二恐韩傀报复,“惧诛”,趁着月白风清逃出国都,周游列国,重金收买愿意为他刺杀韩傀的亡命徒。
可见,严遂刺杀韩傀,一非为民除害,二非弘扬正义,纯属私人恩怨而欲谋杀政敌。刺杀国相,那可真是“寿星佬上吊——活得不耐烦”的凶险活儿,再重的金哪儿有命重!所以,严遂东奔西跑,刺客们避之唯恐不及。但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严遂在齐国,还真找到他生命中的福星——聂政。
(二)聂政报恩
聂政,原为韩国轵(音zhǐ,今河南济源东南)深井里人。以暗杀为业,为养家糊口而胡乱接活。因杀人过多,为避仇家报复,他无奈携老母与姐姐聂荣潜逃齐国继续干老本行,将屠宰对象由人转为牲畜。他自以为藏得很深,但其难以掩饰的杀气和奇特的家庭组合,逐渐使好事者探知他便是韩国重金杀手。
因此,当严遂拉着黄金满世界寻找杀手途径齐国时,有人向他力荐韩国职业刺客“勇敢士”聂政。严遂如获至宝,多次登门拜访,都吃了闭门羹。他探知聂政家境后,“奉黄金百镒”以探访聂老太太为名再次登门。聂政不便拒绝,见到大礼,“惊怪其厚”,坚拒不受:“承蒙您降低身份与臣交往!臣虽家贫,但凭双手尚可以甘美食物奉养母亲和姐姐,岂敢受此大礼?”
严遂索性摊牌:“臣遍游诸侯国,就为结交侠肝义胆的英雄共谋大事。”聂政深知其意,推辞道:“臣降志辱身藏匿井市,为的是供养娘亲。老母健在一日,臣就不可能重操旧业!”严遂再三恳求他收下见面礼,聂政不为所动拒不接受。严遂只得怏怏不乐悻悻而去,因遍访诸侯国始终找不到刺客,只得回老家窝着数了几年星星,时时诅咒韩傀不得好死。
韩傀没有被咒死,聂老太太却一命归西。聂政安葬老母且守丧三年期满后,忆及严遂诚邀盛情,心潮澎湃:“啊!我聂政就是个市井屠夫,严仲子贵为韩国卿相,千里迢迢到此屈尊与我结交。当时,因老母健在,我无法答应严仲子出山。如今老母安享天年,我再无牵挂!我聂政一定为严仲子这个知己效命!”
聂政辞别姐姐和姐夫离开齐国,找到严遂,开门见山道:“数年前臣不答应您请求,只因老母健在。如今老母已然仙逝,臣于世间再无牵挂!您就直接告诉臣,您的仇家是谁?臣一定替您宰了他!”
聂政从天而降,使早已心灰意冷多年的严遂顿时看到前途和光明:“臣之仇人乃韩相侠累!此人乃韩王叔父,出行或住处均有重兵把守。您一出手,必定马到功成。臣为您备足助手和武器辅助您!”聂政拒绝:“人多反倒误事!万一哪个软骨头行刺不成被俘,岂不供出您来?臣一人足矣!”于是,“聂政乃辞独行”,并在高手如林的盛会上一击得手后,自杀身亡,被弃尸街头悬赏查明身份。
(三)聂荣扬名
聂政的尸体因毁容严重,韩国根本无人辨识。但他舍身刺杀韩相后自杀身亡的消息却不胫而走传到齐国。聂政的姐姐聂荣闻讯陡生疑窦:“此人武艺高强,刺杀对象又偏是韩相,而韩相正是严仲子拜托我弟弟除去的目标。此人莫非真是我弟聂政?”
聂荣悄然离开丈夫风尘仆仆返回韩国都城闹市,见到刺客尸体,如雷击顶。她凝视着聂政被毁得几乎认不出的容貌,顿悟弟弟生前拼死毁容的苦心,“伏尸哭极哀。”过往行人好心劝她:“此人是暗杀我国相的刺客,韩王悬赏千金捉拿认尸者!您怎么还敢来认尸?不怕被连累?”
聂荣泣不成声:“妾当然知道!但是,我弟弟当初委身齐国市贩间,为的只是供养老母和妾。如今老母已过世,妾亦已嫁人。聂政心无旁骛,为报严仲子知遇之恩‘为知己者而死’。他因恐连累妾这世间唯一亲人,才毁容自尽。聂政仁义而敬亲长,理应天下扬名!妾岂能因害怕被连累而噤若寒蝉,‘灭贤弟之名!’”
这番慷慨陈词“大惊韩市人”。聂荣哭得惊天动地,“大呼天者三”,伤心得肝肠寸断“以邑悲哀而死(聂)政之旁。”
聂政姐弟慷慨赴死的事迹传遍晋、楚、齐、卫诸国后,舆论一直认为:“聂政固然是义士,其姊更是烈女!如不是聂荣挺身而出宣扬弟弟,聂政也不可能名垂后世!”
(四)姐弟枪手
聂政为报严仲子知遇之恩刺死韩相,聂荣为替弟弟扬名而自杀相伴。姐弟俩赚足了泪水与同情,成为仁义与贞烈的化身。殊不知,姐弟二人仅是严仲子消灭政敌实现其政治野心的枪手而已。
韩列侯死后,韩文侯继位,“文侯卒,子哀侯立。”这个当年几乎死于聂政剑下的孩子很有出息,上位后即参与三家分晋,“与赵、魏分晋国”,次年“灭郑,因徙都郑。”可惜好景不长,继位仅六年便被弑杀。
弑君者暗杀韩哀侯后,拥立其子韩懿侯。“韩山坚贼(暗杀)其君哀侯而立韩若山”,韩若山即韩懿侯,韩山坚便是大名鼎鼎的韩严。《史记》云:韩严又名韩山坚,“而战国策又有韩仲子,名遂,又恐是韩严也。”换言之,韩哀侯当初儿时没有死在聂政剑下,最终反而被严仲子弑杀。可见,严仲子在收买聂政暗杀韩傀后,以功臣身份回归韩廷辅助韩王,又力助韩哀侯上位。因韩哀侯逐渐脱离其控制,严仲子狗急跳墙,故伎重施又雇凶弑杀韩哀侯。
至此,真相一目了然,严仲子雇凶暗杀韩傀,绝非政敌争斗时的先下手为强,而是早在精心部署一盘大棋,以实现其不可告人的政治阴谋!因此,聂政刺韩傀毫无正义与报恩可言,他仅是严仲子实现政治野心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