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夷门歌》

七雄雄雌犹未分，攻城杀将何纷纷。

秦兵益围邯郸急，魏王不救平原君。

公子为嬴停驷马，执辔愈恭意愈下。

亥为屠肆鼓刀人，嬴乃夷门抱关者。

非但慷慨献奇谋，意气兼将身命酬。

向风刎颈送公子，七十老翁何所求！

注：

夷门，战国时魏国都城大梁（今河南开封的东门。这首诗是歌颂当时的夷门守门人侯嬴的，所以题为《夷门歌》。七雄，指战国时的齐，楚，燕，赵，韩，魏，秦七个诸侯大国。雄雌，指胜负。秦兵二句，《史记魏公子列传》载，前255年秦兵大败赵国，围赵国都城邯郸。赵国平原君求救于魏，魏安釐王惧秦，只派兵于边境观望而不救。公子，即魏公子信陵君。信陵君仁而下士，有食客三千。嬴，侯赢，魏国隐士，年七十，家贫，为夷门守人。驷马，四匹马拉的车。执辔，拉着马缰绳驾车。意愈下，态度更加谦恭。事详见《史记魏公子列传》。亥，即朱亥。魏国隐士，由侯嬴推荐，信陵君几次登门拜访过他。屠肆，卖猪肉的小店。鼓刀人，屠夫。抱关者，看门人。献奇谋，侯赢出奇计，让信陵君得以带兵救赵。向风刎颈，向着北方刎颈自杀。事详见《史记魏公子列传》。七十老翁，指侯嬴。

译：

七雄争天下，胜负犹未分。

攻城杀将士，交战乱纷纷。

秦军攻势猛，邯郸被围困。

魏王惧秦威，不救平原君。

信陵魏公子，为嬴停车马。

执辔更恭敬，态度更谦下。

朱亥是屠夫，开个小肉铺。

侯嬴老且贫，看守城东门。

慷慨献奇谋，终将赵国救。

侯生重意气，以命来相酬。

临风刎颈死，报答魏公子。

老翁已七十，此生复何求？

评：

这首短篇叙事七古，表扬了魏公子信陵君礼贤下士的作风，歌颂了隐士侯嬴的奇谋妙策以及肝胆意气。全诗取材于《史记魏公子列传》。原作乃《史记》中的名篇，写信陵君急人之困，窃符救赵的事迹。王维此诗转换角度，以侯嬴为主角，刻画了一位胸有奇谋而又富于侠义精神的守门老翁的形象。此诗宜与《史记魏公子列传》对照阅读。

全诗12句，四句为一层。

第一层交代故事背景。战国七雄争霸天下，互相征伐，攻城杀将。秦军趁胜围困赵国都城邯郸，魏王畏秦，不敢救赵。这是信陵君窃符救赵的缘起。粗线勾勒，笔力雄健。

第二层另开一线，写信陵君礼贤下士，并引出主角侯生。诗中把信陵君结交侯生的诸多情节一概略去，单挑侯生傲慢和信陵君谦恭的细节加以刻画，叙事极略。但交代侯生和朱亥身份，却直引史传，不避其繁，从而突出卑贱者的智勇和公子不以富贵骄人的精神。一略一详，极具匠心。

最后一层专写侯生，紧承上段又遥接篇首，回到救赵事上来。“献奇谋”是救赵之关键。“意气”则是指侯生自刎事。末二句议论更作波澜，说明侯生义举全为意气，并非有所希求。诗句慷慨豪迈，有浓郁的抒情风味，历来广受人们的称许和引用。

全诗在激越处戛然而止，如裂帛一声，忽然结束，这手法与所叙的悲壮事件正相适宜。《夷门歌》故事新编，从一篇有头有尾的史传文中选取三个重要情节，重新巧妙组接，以精练的语言，塑造出鲜明的人物形象，并融入了新的历史内容这是它艺术上的成功之处。

清吴汝纶评曰：叙古事而别有寄托。吴氏所言，极有见地。

附图八幅，王维诗意图：

七雄雄雌犹未分，攻城杀将何纷纷。

嬴乃夷门抱关者，七十老翁何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