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记

作者‖席慕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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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因为也许会改变

就不肯说那句美丽的誓言

不要因为也许会分离

就不敢求一次倾心的相遇

总有一些什么

会留下来的吧

留下来作一件不灭的印记

好让 好让那些

不相识的人也能知道

我曾经怎样深深地爱过你

说出的誓言会有人把它当作诺言深记在脑海，而过往的印记会放在心中那片深海的最深处，隐隐灭灭。有人说，最好不想见，如此便可不相恋。我们都是凡人，哪里承受得起相恋又别离的苦痛。

但若是生命中没有了那一次相见，若是在我遇见你的那一瞬间舍不得说出倾心的誓言，你是否会如同风来风往一般，只是从我的肌肤上吹过，却不会留下丝毫的痕迹。时间是一片最寂寞的海洋，它迎来送往一般渡着人们从此岸到彼岸，却从不舍得和渡河的人产生一丝情感上的瓜葛。不是因为时间冷酷无情，而是它怕自己一旦沉溺在情感中后，就再难以公正之心去渡其他无数的后来人了。对时间来说，这本身就是一场悲剧。

所幸，我们谁都不必要去承担如此大的责任。人生再长，也不过短短数十年，能够在有限的人生之中把自己经营好就已经是件难题了，谁还会有心思去照顾他人的命运。可是，我们是无法阻止自己的心砰然而动的。当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任何一张白皙的面庞都会长满了彩云。这些留在当时的印记，再经过了天长日久的浸漫之后，不知是否还能够辨别出当时的模样。

不论光阴如何流转，我只会自己当初没有错过那样的一场年华而感动不已。这早已经无关现在的我会过什么样的生活，而是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过好人生中的每一天。或许是一场欢爱，或许是一场别离，都只是因为有了故事，人生才会长满了充实的味道。否则，待到老时只能剩下空回忆，甚至连回忆本身都回忆不起来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们，还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于是，真正的人生该这样的：在最值得恋爱的年纪中轰轰烈烈地说一次有关于爱的情事，不论今后是否会别离，只消在每一日的爱情中酝酿出甜蜜的味道，就不会给自己的人生遗漏下空白页面。人生，从来不怕写满潦草的字句，惟独只害怕你从未在上面动过笔墨，苍白了一世。

随着时间，当初的那句誓言或许终究会消散在风中。永远都不要相信爱情中的地久天长，没有人会和你一起走到人生的尽头，甚至连苍老都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可这又能怎样呢？时间的尽头到底有什么，与我们当下的生活产生不了丝毫的联系。只因为幸好有你，即便明天就是末日，我也该为今日的话语而再不后悔。否则，我该多么寂寞；对你，还会有多少不舍！

在总结人生的时候，席慕蓉还是给了我们太多的宽容。“总有一些什么，会留下来的吧，留下来作一件不灭的印记，好让，好让那些，不相识的人也能知道，我曾经怎样地深深地爱过你。”所谓爱情，也仅仅不过是一场我爱你然后等着你也爱上我的故事。若这真的只是单方面的情思，也没有太大所谓。毕竟，在我爱上你的时候，从来也没有强迫过你会为了这一份不经意的感情动心。

假若有一天，等岁月苍老，等大雨跌倒了一整个城市中的霓虹，我还是会在字笺上写下当初许给你的誓言。假如你已经忘记，也没有必要再去回忆，因为这只是我写给自己一个人的离骚，甚至和风月无关。有的只是一场心境，能够让自己在风花雪月的回忆中想起，曾经有一个人默默地住在我的心房中，直到现在，我还保留着他离去时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