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孙犁,人们必能想到他的名篇《荷花淀》。其中,极具乐观积极和浪漫主义的文风,语言清新朴素。有人评价它是“诗中的小说,小说中的诗”。
孙犁先生的作品风格深深影响了一批作家,后来更是延伸出以他为代表的一个当代文学的流派——“荷花淀派”。
今天给大家带来孙犁先生的作品《采蒲台的苇》,作为一篇经典“荷花淀派”风格的作品,它曾被收录在散文集《白洋淀记事》,让我们来聆听作品中讲述的那些人与事。
采蒲台的苇
孙犁
我到了白洋淀,第一个印象是,水养活了苇草,人们依靠苇生活。这里到处是苇,人和苇结合的是那么紧。人好像寄生在苇里的鸟儿,整天不停地在苇里穿来穿去。
我渐渐知道,苇也因为性质的软硬、坚固和脆弱,各有各的用途。其中,大白皮和大头栽因为色白、高大,多用来织小花边的炕席;正草因为有骨性,则多用来铺房、填房碱;白毛子只有漂亮的外形,却只能当柴烧;假皮织篮捉鱼用。
我来的早,淀里的凌还没有完全融化。苇子的根还埋在冰冷的泥里,看不见大苇形成的海。我走在淀边上,想象假如是五月,那会是苇的世界。
在村里是一垛垛打下来的苇,它们柔顺地在妇女们的手里翻动。远处的炮声还不断传来,人民的创伤并没有完全平复。关于苇塘,就不只是一种风景,它充满火药的气息,和无数英雄的血液的记忆。如果单纯是苇,如果单纯是好看,那就不成为冀中的名胜。
这里的英雄事迹很多,不能一一记述。每一片苇塘,都有英雄的传说。敌人的炮火,曾经摧残它们,它们无数次被火烧光,人民的血液保持了它们的清白。
最好的苇出在采蒲台。一次,在采蒲台,十几个干部和全村男女被敌人包围。那是冬天,人们被围在冰上,面对着等待收割的大苇塘。
敌人要搜查。干部们有的带着枪,认为是最后战斗流血的时候到来了。妇女们却偷偷地把怀里的孩子递过去,告诉他们把枪支插在孩子的裤裆里。搜查的时候,干部又顺手把孩子递给女人……十二个女人不约而同地这样做了。仇恨是一个,爱是一个,智慧是一个。
枪掩护过去了,闯过了一关。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从苇塘打苇回来,被敌人捉住。敌人问他:“你是八路?”“不是!”“你村里有干部?”“没有!”敌人砍断他半边脖子,又问:“你的八路?”他歪着头,血流在胸膛上,说:“不是!”“你村的八路大大的!”“没有!”妇女们忍不住,她们一齐沙着嗓子喊:“没有!没有!”
他被敌人杀死了,他倒在冰上。血冻结了,血是坚定的,死是刚强!
“没有!没有!”
这声音将永远响在苇塘附近,永远响在白洋淀人民的耳朵旁边,甚至应该一代代传给我们的子孙。永远记住这两句简短有力的话吧!
文章开篇就写到白洋淀到处是苇,人们依靠苇生活,点出了芦苇在白洋淀的平凡与普通,同时也说明了人们的生活与芦苇的密切关系。接着文章介绍了芦苇默默奉献的品质以及纯洁清白的品格,由此作者转换笔锋,由物写到人,简略几笔就写出了12名妇女掩护干部和1个男人宁死都不出卖抗日队伍的事迹。
文章结尾完成了对主题的升华,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语,更是让人振奋,“没有!”,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但在这篇文章中却是那么有感染力,这一句简短有力的话,表现了那个男人宁死不屈的精神。这句话意蕴深刻,震撼人心。整篇文章过渡自然,结构紧凑,字里行间又充溢着白洋淀人民奋勇抗敌的气概,宁死不屈的精神,达到了人与苇的完美结合。
孙犁
孙犁,现当代著名小说家、散文家,“荷花淀派”的创始人,又先后担任过《平原杂志》《天津日报》文艺副刊、《文艺通讯》等报刊的编辑,并著有关于编辑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