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简介和生平事迹(季羡林的成长经历)
他是北京大学的终身教授,是国际著名的东方学大师、语言学家、文学家、国学家、佛学家、史学家、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他精通英、德、梵、巴利文,能阅俄、法文,是仅有的精于吐火罗文的几位学者之一,是当之无愧的国学大师、学界泰斗,被誉为“国宝”。
是的,他就是季羡林。那个博古通今,学贯中西,喜欢穿着中山装、脚踏黑布鞋,经常提着个旧书包的老人,那个愿意站在树下给新生看行李的“北大校工”。
对季老的认识最初来自散文集《清塘荷韵》。透过那些质朴而不失典雅,率真而不乏睿智的文字,我看到了一个满腔赤诚的老人。异国他乡,他满怀惆怅遥望故土,念叨着“月是故乡明”;他缠绵悱恻,一咏三叹,诉说对第二故乡哥廷根的思念。他爱满塘“季荷”;他爱努力攀登的二月兰,甚至连她喘气的声音都能听到;他为孤独的小兔子流泪,为风雨中的喜鹊揪心,感恩陪伴母亲终老的老狗。他日思夜想远在乡下的母亲,为自己不能尽孝心痛难当……
读这些文字,就如同听一个敦厚长者絮叨家常,让人内心顿时柔软无比。张中行先生赞其“一身而具三种难能:意识学问深,二是为人朴厚,三是有深情。”
虽说文如其人,透过文章,我们可以窥见作者的思想、立场和世界观,但绝不能说就能了解作者的全部。我们都是不完美的人,季老当然也有缺陷。只是我没有想到,在亲情问题上,他的儿女不能原谅他,甚至在儿子笔下,他就是一个人生的失败者,一个有国无家的浪人,一个孤独、寂寞、吝啬、无情的丈夫和父亲。
而他,也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
02
1929年,作为季家独苗肩负传宗接代重任的季羡林年满十八岁,奉叔父之命,与邻家三姑娘彭德华成婚。
季彭两家是邻居。彭家兄弟四人共生了5男4女。彭德华是四大爷前妻留下的女儿。
季羡林当年和四位姑娘虽然是前后院,但交往并不少。他认为长相最漂亮的是“小姐姐”(二姐彭冠华),但和“荷姐”(四姐彭蓉华后来改名叫彭龙华)关系最好。四姐“虽然比不上她姐姐的花容月貌,但看上去也赏心悦目,伶俐,灵活,颇有些耐看的地方”,经常到前院和季羡林聊天说笑,二人相处非常愉快。在年轻的季羡林心里,四姐就是他心里向往的理想夫人。在《忆念荷姐》一文中他写道:“我的第一选择对象就是荷姐。她是一个难得的好媳妇:漂亮、聪明、伶俐、温柔。”
但当时的叔叔并不发达,也不知道侄子已经有了意中人。再加上季羡林貌不出众,乡土气未消,当季家求亲时,偏心眼的彭二大娘将亲生女儿“荷姐”嫁给了殷实富户子弟刘少言,而把自幼丧母的三姐彭德华嫁给了季羡林。
只有小学文化水平的彭德华比季羡林大四岁,二人毫无共同语言。
彭德华长相虽然不及二姐和四姐,但端庄耐看,是个敦厚朴实、善良柔顺的女孩。她打心眼里爱着丈夫,结婚以后她操持家务,不管受什么委屈,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侍奉公婆如父母,对丈夫呵护备至。
季羨林是季家的独苗,为了让他有一个好的前程,叔叔将六岁的他从山东临清老家带到济南读书。从小接受中国传统教育的季羡林很孝顺,尽管对这段包办婚姻不满意,但仍然努力维持,因此他们的生活在外人眼里是安乐与祥和的。
但精神上的孤独和无爱的婚姻是令人窒息的。婚后第二年彭德华生下儿子之后,季羡林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于是选择了远赴德国求学。这一去就是十年整。
在德国哥廷根学习的日子虽然艰苦,但对于热爱学习的季羡林来说,简直如鱼得水。这里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有关心爱护他的教授,还有深爱他的德国女孩伊姆加德。伊姆加德为不会打字的季羡林打印论文。他一生中的重要学术成果——从博士论文到毕业后当教员的那段日子写的论文,都是她在打字机上敲出来的。
伊姆加德
两人相处非常默契,一起走过了哥廷根的每一个角落,很自然地产生了恋情。在那个时代,学者名流打着自由口号离婚早已不是新鲜事,在别人看来,留学德国的季羡林如果与彭德华离婚显然再“正常”不过了。
但季羡林没有这样做。他知道,这么多年来,自己对妻子没有付出一点关爱,妻子独自在老家,上有公婆,下有稚子幼女,公公又极难侍候,家里又穷,经济朝不保夕,为这个家付出了一切,却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反而默默支持着他,的确是无可挑剔的贤妻良母。虽然对自己的婚姻有些失望,也曾写信给叔叔的女儿秋妹透露过离婚的想法,但出于责任和道义,尽管难舍难分,季羡林最终还是斩断了这缕异国情,回到了中国老家。据说,伊姆加德等了他整整60年,终身未嫁,直到90高龄还保存着那台打字机。
回国后,季羡林很快就到北大工作。他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治学和研究中,并没有和家庭完全融合,更没有和爱人完全融合。直到1962年,季羡林的叔叔去世,彭德华和婆婆终于被接到了北京与丈夫同住。但一家人团聚后,也只是表面的和谐,因为季羡林一直单独住一个屋,她则和婆婆住在另一间屋里。夫妻二人分居长达31年。
这一切,彭德华默默承受了。除了事无巨细地操劳家中事务,她对丈夫的照料更是无微不至。在十年特殊时期,季羡林被关进牛棚,家中被抄查,她虽然不能用言语开导他,但始终默默陪伴在他身边。
季羡林彭德华夫妇
1994年,彭德华去世。季羡林在《寸草心·我的妻子》一文中写道:“如果中国将来要修‘二十几史’,而且其中又有什么‘妇女列传’或‘闺秀列传’的话,她应该榜上有名。”
我想,经历了九死一生的他对她的离去应该是悲痛的。这份悲痛里应该包含着感激和愧疚吧。因为,他从未给过她温情;而她对他,自始至终都是绝对的忠诚和奉献。
这份悲痛也应该包含着无助吧。因为,同样是包办婚姻,他虽然做不到胡适和江冬秀那样和谐美满,但也没有鲁迅把朱安当物件一样的供养,更没有徐志摩对张幼仪的冷酷无情。他所能做的,只有浸淫学术研究,活成世人眼里的不离不弃。
03
季羡林与彭德华育有一子一女。长女季婉如,儿子季承。
作为季羡林的子女,姐弟俩是自豪的,却也是痛苦的。因为在他们眼里,父亲对家庭是没有感情的,他们感受不到父亲的疼爱。用季承的话说,他们父子关系“表面上很好”,但的确存在“不和谐”的地方。
季羡林在德国的十年,姐弟俩一直在老家跟着母亲和祖母生活。父亲对他们而言,永远是缺位的。相信季婉如和季承也曾在心中无数次描摹父亲回来后的场景。
那会是怎样一副温馨的画面呢?不由想起自己的童年。那时候,父亲在离家一百多里的地方上班,每个月骑脚踏车回来一趟。他回来从不带好吃的糖果点心,但定会带一些新奇的玩意儿,或是一盒跳跳棋,或是一本《少年文艺》,还会亲自下厨忙好吃的。
在我看来,离家十年,见到一双健康活泼的儿女,季羡林应该加倍地爱着孩子,才好弥补这么多年对儿女的亏欠。
事实绝非如此。
在朋友同事眼里,季羡林是一个大方热情、乐善好施的人。他向国家捐献贵重文物、书籍,向家乡捐钱盖小学,向党组织捐稿费。但在婶婶、妻子和儿女眼中,季羡林与众不同:对外亲近,对里冷淡;对外人大方,对家人小气。
女儿季婉如
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季婉如却对弟弟说:“教授真独。”(“独”的意思是父亲吝啬、小气。)。以季羡林的学术声望,回国当教授的收入比普通职员高一个数量级。但她几乎没有在父亲这里得到过什么,哪怕是别人送的茶叶、礼品,季羡林都会收起来,不会让儿女碰到,等到拿出来的时候,不是变质就是生了虫子。
那么,季羡林果真对儿女无情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对儿女的爱与所有父母一样,只不过他不懂得如何爱而已。
回国时,他曾给姐弟俩每人送了一支叫“金笔”的钢笔。这个在当时可是稀罕物件,11岁的季承感到很新鲜,父子间的相互接纳应该算开了个好头。可还没来得及熟悉,季羡林就回到北大教书了,只有寒暑假才能回济南的家。等到1952年,17岁的季承到北京俄文专修学校读书,却又住校,和父亲根本没有交流。一直等季承到了中关村工作后,父子俩见面才多了起来。虽然之后季羡林对儿子的工作学业多有指点,但父子间仍然不亲近,以致于面对外界,季承常用“季先生”来称呼父亲。
当然,姐弟俩也感受过一段“其乐融融”的美好时光。1962年母亲和祖母搬到北京后,一家人经常相聚,非常温馨。只可惜不久季羡林被批斗关进了“牛棚”,季承不敢与父亲见面,本就不够亲密的父子关系又有了疏离感。
儿子季承
后来年,彭德华生病住院,因为一盆君子兰,父子间爆发了一场争吵,隔膜渐深。起因很琐碎,因为春节将至,季承就和何巍媳妇李庆芝、小阿姨一起打扫布置母亲住的客厅,将君子兰搬到搬到了对门单元父亲的书房。可是季羡林以为儿子把花扔了,大发雷霆。劳累了一天,到头来却被父亲大吼:“这是我的家!我不指望你养老。”季承很憋屈,父子间的误会越来越深。
1995年,彭德华去世后,因为住院费的问题,父子关系进一步恶化。季羡林赠儿子“身败名裂,众叛亲离”;季承为自己辩护,并针对有些人的作为说出“冠冕堂皇,男盗女娼”。(详见《我与父亲季羡林》)
至此,父子二人彻底决裂,季羡林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女儿季婉1992年因癌症不幸去世,追随了他几十年的秘书李铮也被人排挤走),实现了他做悲剧性人物的宏大愿望。
有人猜测,他们父子绝交,是因为季承和照顾父亲多年的小保姆相好(2004年,70岁的季承与分居多年的妻子离婚,与30岁的保姆马晓琴结为夫妻),但季承却认为是由于父亲的感情“创伤”和扭曲了的心理。
直到2008年11月7日, 73岁的季承带着刚出生的儿子到北京301医院看望季羡林。13年未见面的父子互相道歉,终于冰释前嫌,握手言和。
次年7月11日,一代大师季羡林辞世,享年98岁。
父子和解,天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