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潭记的恐怖真相(小石潭记背后的恐怖故事)

人生三重境界

国学大师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总结说: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其中列举的三句词,从表面看,写的都是婉约情事,但王国维借词引申,却有了另一番哲思韵味。

在中国文学史上,另有三篇名记,柳宗元的《小石潭记》、范仲淹的《岳阳楼记》、苏东坡的《记承天寺夜游》,都是脍炙人口之作,都是作者在被贬失意的人生旅途中写就,相似的境遇下,三人呈现出的状态,恰好符合了王国维所说的三重人生境界。

本文我们就来一 一聊过。

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第一境之《小石潭记》:柳宗元的迷茫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这句词出自北宋词人晏殊的《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一夜西风,树叶零落,萧索之景,衬托出人的孤独心境。接着出人意料地,作者又展现出一种阔远之境:登高远眺,前路苍茫,一个孤单怅惘的背影,跃然于读者脑中。

此一境界,是人生迷茫,不知前路几何。刚踏入社会时,我们都梦想做一番大事业,但却找不到的方向,或者在人生的某个低谷阶段,看不到未来的出路。

就像被贬永州的柳宗元。

柳宗元,我们之所以记住这个名字,是因为他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是因为他的《捕蛇者说》、《黔之驴》、《永州八记》。正因如此,我们会恍惚以为,他就是个唐代的文人。

其实这些文章,不过是他失意人生中的副产品。作为出身河东柳氏的世家官宦子弟,柳宗元从小就是个成绩优秀、理想高远的“三好学生”。写诗写文,不过是他茶余饭后的甜点,他的理想是匡扶社稷,回到那个让人怀恋的大唐盛世。

我们都知道,唐朝以“安史之乱”为界,被拦腰分成了两截。前半段,大唐是一个辉煌的世界性帝国,开放、繁盛、万国来朝;后半段,大唐内被宦官架空,外被藩镇倾轧,苦苦挣扎在泥潭之中。

很不幸,柳宗元就生活在后半段。

他从小在长安长大,而这时候的长安,经过多次藩镇叛乱,已经成了一座群狼环伺的危城。

估计柳宗元同学一定常常做梦,在梦中见到盛唐的模样吧?

是时候改变了。

柳宗元塑像

自从21岁进士及第,当上大唐公务员开始,柳宗元就萌生了强烈的变革欲望。同样心怀变革之志的,还有太子李诵。

贞元二十一年(805年)一月,德宗驾崩,太子即位,是为顺宗,变革新政运动拉开序幕,史称“永贞革新”。

在皇帝的领导下,以王伾和王叔文为核心,以刘禹锡、柳宗元、程异、凌准等为骨干的变革派正式形成,主要任务紧紧围绕时代矛盾,即:打击宦官,抑制藩镇。

这时候的柳宗元只有31岁,刚过而立之年,已出任礼部员外郎,官至副部级。

“大展宏图的时候终于来了!”柳宗元豪情万丈,开足马力,一心跟着皇帝干革命。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辉煌的人生刚刚开始,就戛然而止。

变革派犯了一个多数改革都会犯的错误,那就是激进。看着自己的利益受损,朝中的宦官和地方的藩镇迅速结盟,一起向朝廷施压。

仅仅过了半年,805年八月,在宦官俱文珍、刘光琦等人策划下,顺宗被迫禅位于太子李纯,即唐宪宗,变革派官员全部遭贬外放。

这里我们单说柳宗元,这位倒霉的仁兄,先被贬为邵州刺史,还没到地方,又被加贬为永州司马。

永州在现在的湖南,但在唐朝,这地儿用柳宗元的话说,“居夷獠之乡,卑湿昏雾”,活脱脱一个偏远落山区。

地方差就罢了,关键是这“司马”一职,简直就是唐朝为贬谪官员量身定制的,一句话总结就是:领点基本工资,但没你啥事儿。

到永州时,柳宗元连住宿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借宿在寺庙。

从中央部级高官,到偏僻小州的一个闲职,这个落差实在太大。这还不算完,你还得时时担忧朝廷那帮人要了你命,毕竟,变革派领袖王叔文被贬为渝州司马后,依然被赐死了 。

柳司马空有一身抱负,到地方后也没啥工作,只好在永州的郊外东走西游,顺便,写出了《永州八记》。

第一篇《始得西山宴游记》,开篇就写道:自余为僇人,居是州,恒惴栗。

这句话比较生僻,翻译过来就是:自从我成为罪人,被贬到永州后,心中一直忧惧不安。

这是柳宗元起初的鲜明心态。

等到过了一段时间,朝廷好像没有更重的责罚,他开始慢慢由恐惧转为低落、凄苦、迷茫。

小石潭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作者写出了《小石潭记》。

这是写山水的名篇,作者用“移步换景”的手法,将一个我们看来平平无奇的小水潭,写得有声有色,既有“潭水清冽、青树翠蔓”的幽静之美,又有“鱼游水中,影映潭底”的动态之美,但全篇真正的精髓,却是那句一笔带过的“凄神寒骨,悄怆幽邃”。

柳宗元老师坐在潭水边,四周翠竹环绕,水中游鱼嬉戏,本该很惬意才是,但他却感到凄神寒骨,悄怆幽邃,可以说是相当的孤单寂寞冷。

为何会如此呢?

这时候我们再回头看王国维说的第一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是不是正好贴合柳宗元的心境?

被贬远州,在山水间徘徊,但极目四望,试问路在何方?柳宗元心中一片迷茫。

这时候的他,三十多岁的年龄,像极了现代社会那些被辞退的中年人,别说治国安民的大话了,上有老下有下的生存压力,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柳宗元苦苦等待机会,这一等,就是十年。

815年,他接到朝廷诏书,以为机会来了,可是由于宰相武元衡的干涉,他不但没有得到升职,还被贬往了更遥远的柳州,最后病逝于此。

当然,现实生活中,很少有人会像柳宗元一样背时到底,但人生的某个阶段,我们总会经历这样的迷惘时刻,就像许巍的歌里唱的: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找不到,你该去的方向……

这就是人生的第一重境界。

衣带渐宽终不悔

第二境之《岳阳楼记》:范仲淹的坚定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此句出自北宋流行歌曲作词人柳永,这位人生失意的浪子,将自己投身到了烟花柳巷,所写之词,多为儿女情长。在依然以《蝶恋花》为词牌名的这首词中,描绘的是一个落魄男子的形象,春愁弥漫,无人理解自己的心意;想要借酒作乐,又觉得没有趣味。最后重点来了:为了你,我憔悴得瘦了一圈都不后悔。

原来柳三变的春愁,是情愁,是坚贞不渝的爱恋。

我们将本意是指意中人的“伊”,换成事业或学问,就变成了人生的第二重境界:一旦我们找到了方向,立志要做什么事业或学问,就得坚定不移,孜孜不倦地去探索,一时的成败得失,都能置之度外。

关于这一点,我想不到比范仲淹先生更合适的例子。最近#清平乐#热播,大家应该对他很熟。

范仲淹的志向是什么?

这位儒家士大夫典范的人物,还在少年微末之时,就立志:不为良相,即为良医。

总之一句话:夫不能利泽生民,非大丈夫平生之志。(出自《能改斋漫录》)

用金庸先生描述郭靖的话说就是——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纵观范仲淹的一生,他一直践行的就是这句话。

范仲淹剧照

苦读及第后,先自请到江苏兴化去修海堤。兴化临海,涨潮时,海水倒灌,淹没良田,人民苦难深重。新堤筑成后,堤外制盐,堤内种田,当地人民开启了幸福的新生活。这条长堤至今犹在,名叫“范公堤”。

进入朝堂后,四升四贬,怼太后把持朝政,怼仁宗废立皇后,怼吕夷简任人唯亲,总之,这个耿直的愤青,看不惯的就要说,管你是皇帝还是宰相。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当然知道,但跟个人得失比起来,有他更看重的东西——真理。

这个真理的标准就是,是否有利社稷,是否有利万民。

好在宋朝的士大夫比唐朝幸福得多。唐朝贬人,一撸到底,给你个司马的虚职,哪儿偏远哪儿呆着去;宋朝贬人,不过是从中央到地方,而且还是知州,也就是一把手。

在朝廷就为朝廷效力,在地方就为百姓办事,都是为国为民,所以范仲淹老师一点不难过,每次被贬了就高高兴兴去上任。每到一地,办学校,济灾民,修水利,除弊政……所以直到今天,江苏苏州、浙江桐庐等地都还立着范公的雕像,这就是民心。

康定元年,范仲淹又被调往西北前线,防守西夏。夫子领军,却号令严明,调派将帅,修筑要塞,招抚羌人,最后逼得李元昊向北宋称臣,签订“庆历和议”。

然后,他迎来了一生的高光时刻——出任参知政事,主持“庆历新政”,实现了自己“成为良相”的志向。

在内忧外患的北宋王朝,改革迫在眉睫,可惜,自古改革,总是失败居多,面对势力庞大的保守派,范仲淹也无能为力。

仅仅一年后,新政失败,范仲淹被罢相,相继被贬为邠州知州、邓州知州。

在邓州,他接到好朋友滕子京的信:希文兄,我修了座岳阳楼,帮我写篇记吧?

范仲淹欣然应允:好的哟,马上写。

于是,千古名篇《岳阳楼记》横空出世!

《岳阳楼记》当时已盛名在外

这篇记,前面大段都在记事,写景,“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观其文采,一点不输其他文坛大咖。

但真正使这篇文章流传千古的,是最后的人生宣言: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同样是被贬,从执政宰相,到一个地方知州,按理说,范老师也应该像柳宗元一样郁闷,但没有,在《岳阳楼记》里,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完全超越了个人荣辱的君子,不因为外物好坏或自己得失而或喜或悲!

从他立下“为国为民”的志向开始,他的一生,就始终持之以恒地去践行,高居朝堂时心怀百姓,身处地方时想着君王!在“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博大胸怀中,范仲淹的个体生命得到了升华。

范仲淹开一代风气

于是,他得到了文人最高的评价:文正。

范文正公,为官则造福一方,为将则保土安民,为相则改革弊政,他是古今完人。

这就是王国维所说的第二重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反观我们多数人,为何庸庸碌碌一生?缺的就是这一份矢志不渝的决心与勇气!

众里寻他千百度

第三境之《记承天寺夜游》:苏东坡的超脱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写这句词的,是诸位都喜欢的大英雄辛弃疾。我一度怀疑,百度公司的名字,就是取自这句词。

这首《青玉案·元夕》,上阙写的是元宵节的热闹场景,下阙突然一转,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作者在寻找一位女子。就在快要放弃时,蓦然回首,热闹之外,灯火零落之处,站着那位清丽的女子。

确认过眼神,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王国维将这句词借用,说这是人生的第三重最高境界,是想表达什么呢?

这已经与原文的文学赏析无关,而是要表达我们高中政治课上的一个哲学理论:量变引起质变。

经过了第一重境界的迷惘,第二重境界的坚定,在足够的积累后,不经意间,你已追逐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个最高境界,我认为近似于悟道:多次的磨练之后,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他也能明察秋毫,别人不理解的事物,他也会突然豁然领悟。这时,他在事业上就会有创造性的贡献。

就像苏轼,走进了黄州,他才成为了真正的“苏东坡”!

今天我们提起苏东坡时,已经不只是一个名字,而是一种精神。

数千年来的文人骚客,单论某个领域,苏轼未必最强,但论综合实力,他当之无愧的第一。论诗,他是宋诗的最高成就代表;论词,他开豪放一派之先河;论文,他位列“唐宋八大家”;论书法,“苏黄米蔡”他排在首位;论画,他是文人画坐标性的人物;更何况,他还是美食家、酿酒师、养生达人、瑜伽修习者、修禅居士……

但这些所有的标签,从普通人实用的角度来说,都不及这一个:他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乐天派。

当然,没有一个人出场就是绝顶高手的。

清平乐剧照

少年应试,就差点成了状元,从此名满天下;青年为官,依然顺风顺水,他是人人爱戴的骄子;人到中年,他跟前面两位前辈一样,遇到了变革。

终于,磨难来了。因为反对“王安石变法”,他正常的诗文被新派官员鸡蛋里挑骨头,硬是搞出了一个“乌台诗案”,差点丢了小命。

在众多元老的营救下,苏轼保住一条命,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

这是个相当低微的职位,估计比柳宗元老师的永州司马还差一截,毕竟他连生活费都没有,还得自己去开荒种地。

个人仕途的不幸,却成就了中国文化史上的大幸。黄州,是苏轼一生的转折点,经历了这次挫折,他不再只是那个才华横溢的才子,他终于成长为一位光耀千古的大文豪。

在人生的低谷处,他的佳作接踵而来,《赤壁怀古》、前后《赤壁赋》、《浣溪沙》、《定风波》、《临江仙》……这个名单可以拉很长。

但我们今天要说的,却是相对不那么起眼的《记承天寺夜游》,这篇小文章,不过短短八十五字,却被选入中学课本,为何?

先来看看全文: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月影

一个中年男人晚上睡不着,跑去找朋友散步,一起欣赏了美丽的月色。嗯,看起来很一般啊!

按照课本上老师讲的,这篇文章情感真挚,言简义丰,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是的,很厉害。

写月光也很传神,“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没写一个月字,却无处不是皎洁的月光。真牛。

完了吗?没完,在我看来,这篇文章最厉害的是最后一句:哪个夜晚没有月亮?哪个地方没有竹子和柏树呢?只是缺少像我们两个这样的闲人罢了。

这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却是苏轼人生境界的升华。

换了我这样脆弱的家伙,遭遇如此打击,不一夜白发,不患上抑郁症就算好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找朋友欣赏月亮?

可是苏轼同志呢,经过前期调整,慢慢想开了,没房子住,就自己盖,没饭吃,就自己种,没下酒菜,就自己炖猪肉,于是,他成了“苏东坡”!

成了苏东坡后,这位兄台突然发现,除了功名利禄,生活中还有更美好的事,比如与朋友看看月亮。

他在《临皋闲题》说得更直白: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

看看人家这心态,江山是皇帝的,但他一生都被锁在宫城,所以说到底,江山风月,还是我们的,是我们闲人的。

这个闲人,不是没工作的闲人,而是能超脱眼前得失,在逆境中也能发现美好的人,是忙归忙,但忙完心里不装事的人,我们可以称这种人为“心闲之人”。

苏东坡雕像

再回过头看王国维总结的第三境: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苏东坡经历挫折后,寻觅到的是什么呢?

是承天寺的月光,是超脱, 是乐观,是万物在变,我心不变的豁然开朗。

于是,更好的词来了: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风雨”二字,既指自然风雨,也暗指自己遭遇的政治“风雨”和人生险途,所有的一切,都被轻轻地放下了。雨也好,晴也好,都一样,这是佛的境界。

如若我等能修炼到此境界,还会被生活中的风雨打湿衣襟吗?

达到最高境界的苏东坡,从此无敌。

没有什么再能打败他,他后来回到朝廷,成了翰林学士、知制诰,位高权重,但没有得意忘形;再后来,他被贬往更蛮荒的岭南,但他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政敌看他过得还挺好,一狠心,把他贬天涯海角的海南去了,你以为这就打败他了吗?他写道:我本海南民,寄生西蜀州。忽然跨海去,譬如事远游。

我本来就是海南人,就当出门旅游啦。

吁,读东坡诗文,真当浮一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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