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针线比我的小说长
又到一年最冷时。深夜,一个人钻在冰冷的屋子里,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御寒衣服,可惜一件都没找着。由于以往没有经历在南方过冬的经验,总觉得江南应该是不论春夏秋冬都是一个暖和的地方,所以来这边工作时就压根没带些。此刻抱着身子不停地瑟瑟发抖,突然好怀念儿时母亲给我亲手缝制的棉衣布鞋,虽然穿在身上胖胖的、像个皮球一样,但特别得暖和舒心。
犹记儿时,在我老家山西岚县,冬天给人的感觉就是冷,所以每年还未等冬天来临,母亲就开始给我兄妹三人整理冬日御寒的棉衣。那个时候,新棉花不是每年都能买得起的,一般都得隔个五六年,在这五六年的时间里,母亲会用一双神奇的双手,大的变成小的,旧的变成新的,让我们每年都能穿上新棉衣。然而巧妇总有难为无米之炊的时候,过个五六年,母亲也实在没折了,就会咬紧牙关把压箱底的钱拿出来去集市买上五六斤新棉花,我们也才能从真正意义穿上一件从里到外都是崭新的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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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儿时的眼里,母亲有着一双巧夺天工仙女般的手。记得在我九岁那年,直到大年三十晚上十点多钟,母亲承诺我的新衣服还没有,我赌气闹着就不睡觉,母亲悄悄地告诉我,“君儿,你睡一觉醒来,新衣服就有了。”我看着母亲一副认真的表情,半信半疑的答应了。
那一夜的梦里,我穿着漂亮的新衣服和小伙伴们高兴地走街串巷一起拜年的欢乐情景,依稀梦里除了鞭炮声还有嗡嗡的缝纫机声。估摸还没过五六个小时,当我睁开眼睛时,一件五颜六色的新衣服摆在了我的眼前,我一把拿起新衣服穿起来就在炕上转了几个圈,问母亲好看吗?母亲揉了揉眼睛,边给我整理领子和系扣子,边高兴地说着,“好看、好看……”
在那个温暖漫长的童年时代里,有我此生都忘不掉的情景:冬日里,幽暗的灯光下,母亲坐在炕头上做针线活(捻线砣,纳鞋底,缝补衣服),我趴在炕沿上写作业。母亲时不时地望着我笑,我看着母亲笑、也停下手中的笔跟着母亲笑。窗外呼呼的北风在吹,窗棱上结的冰花也跟着笑着,整个屋子的空气都跟着笑着,乡村仿佛也跟着笑了,笑的很远,很远……
母亲常跟我说,“你写字和娘做针线一样,歪歪斜斜肯定不好看,你要认真写,一笔一划写,才对呢。”我听着母亲的教诲,一笔一划做作业,一笔一划在读书,一笔一划做工作,一笔一划写文章,直到2014年在宁波,一笔一划把母亲亲身经历故事手写出来,然后经过几十遍的一笔一划的修稿,最终在2015年10月定稿《母性岸上》并由团结出版社出版问世。
母亲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十万字的长篇小说《母性岸上》,母亲还是断断续续读完了。母亲近来一直跟我说,“谢谢你孩子,我有你这个儿子娘感到骄傲自豪。”可在我的心里,母亲的针线比我的小说长,长过我所有的文字和我生命里所有欢乐与悲伤的时光。
今思雨,宁波
2017.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