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悬崖百丈冰”的隆冬,漫天飞雪,万花纷谢,万木凋零,唯有梅花,却在扬扬洒洒的大雪中挺立着傲干坚枝,喷红吐翠,热烈而激情地绽放,散发出阵阵清香。
雪后初晴,梅花红装素裹,笑靥迎人,俏丽而冷艳,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和不屈的精神。玉骨冰心,“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在乾坤”。
梅素为人们所衷爱,有“天下尤物”之美誉,神、态、色、香四美俱佳,代表着高洁与清雅,更是具备凌寒傲霜、坚贞不屈的人格精神,还体现了隐逸情怀。中华民族对梅花有着深厚的情感,在中国人心目中扮演着无以比拟的重要角色,与松、竹并称“岁寒三友”,梅与兰、竹、菊合为“四君子”,“凌寒独自开”不畏严寒,充当二十四番花信之首的勇敢使者、独步早春的崇高精神,恰恰是我们中华民族优良品质的象征,渗透到炎黄子孙的血液中,代表了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内涵,与牡丹并称中国的国花。
范成大《梅谱前序》中说:“梅为天下尤物,无问智、愚、贤、不肖,莫敢有异议。学圃之士,必先种梅,且不厌多,他花有无多少,皆不系轻重。”
赏梅,或喜其清香,因为“香中别有韵”;或爱其洁心“冰肌玉骨”出凡尘,仙姿绝伦有如“世外高人”;或好其风采,分明是“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或歌其品质凌厉冰霜节愈坚。
前人品梅,“贵稀不贵繁,贵老不贵嫩,贵瘦不贵肥,贵合不贵开”,因为枝疏则风神洒脱,干瘦则骨格清癯,株老则苍劲古朴,花合(指欲开未开之际)则含蓄不露。
古人说“老梅花,少牡丹”,在江浙一带,不乏古梅,几百年以上的梅花还是能够寻见的,最古的老梅大约是浙江天台山国清寺大雄宝殿东侧的一株“隋梅”,据说是隋朝章安大师所植的,有一千三四百年,花开时节繁花似锦,浓而不艳,淡而清芬。
在云南省昆明市安宁县曹溪寺原来有两株元梅,其中一棵枯死,还有一棵精神抖擞,这元梅大约在700年至800年之间,梅干左右分杈横卧,仰俯虬曲,起伏跌宕,宛如二龙戏珠,苍劲而不失奇美。
琅琊山下醉翁亭前清雅院正中有株著名的“欧梅”,据说是宋时文学大家欧阳修手植,如今饱经沧桑依旧苍劲挺拔,花繁香远,护台前石碑是清顺治壬辰年(公元1652年)李嵩阳题写的“花中巢许”四字。
每每落雪时节,踏雪寻梅,观花品韵,情趣盎然,或三五成群,携酒偕笔,陶然梅丛,愉悦心神,隐冶情操。
有梅的地方,雪后寻梅,是天下第一雅事,雪与梅天生的佳伴,那雪后初阳或月下清辉,雪裹梅花,冷香袭人,空气中清爽而微甜,真乃“梅雪争春未肯降,诗人搁笔费评章”,让人“醉倒栏边君莫笑”。
《梅品》中对赏梅良辰归纳为:淡阴、晓日、薄寒、细雨、轻烟、佳月、夕阳、微雪、晚霞等,即“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美俱佳,令大诗人说出“曾为梅花醉如泥”的句子。
梅花枝干苍劲,铁骨铮铮,柔和中隐透刚毅,古朴间裹含希望;花朵玲珑娇小,疏密有致,整齐而不纷杂,简约又不单调,浅浅深深、浓浓淡淡,赏心悦目。那沁骨的幽香更是形成醉人的雪浪香滔,不闷亦不媚俗,不烈亦不轻佻,让人所有尘劳顿抛。
每每落雪,笔者就怀念南国的梅花,也叹服那些生在北国的骚人雅士,演绎出踏雪寻梅的“梦幻”。其实梅花不是随处可见,北方是根本没有(东北三省、西北、华北地区尚不能露天栽培),真佩服那些诗人的勇气,也透出对梅花的深爱。
梅是南国的物种,原产我国西南山区,我国有三千年的栽培历史,《诗经》中就有记载:“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西京杂记》中记载:“汉初修上林苑,远方各献名果异梅,有‘朱梅’、‘胭脂梅’。”
到了晋代,梅花的栽培更加普遍,陆凯就曾在梅花初开之际,自湖北荆州摘下梅花,让邮驿捎给远在长安的范晔,并题了一首诗:“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到了唐代,梅花逐渐被文人雅士所喜爱,宋璟写有《梅花赋》颂其“独步早春,自令天下”,“贵不移于本性,方可俪于君子之节”。于是,李白、杜甫、白居易、柳宗元、李商隐等大家都留下咏梅诗篇。
到了宋、元两代,梅花更是达到兴盛,被寄意浓厚的人文色彩。
北宋的隐士林和靖隐居杭州孤山,梅妻鹤子,写下了“疏影横斜水清浅,影香浮动月黄昏”的千古咏梅名句,被称之为“梅痴”。不仅诗人们题吟,还出现了有关梅花的专著,以范成大的《梅谱》最知名。
元代有一个画梅圣手王冕,一生痴梅爱梅、画梅写梅,“人与梅花一样清”,携妻隐居会稽(今浙江绍兴)九里山的水南村,植梅千株,盖草房三间,自题“梅花屋”,过着清贫而淡泊的生活。
由于人们历代爱梅,苏州、南京、杭州、成都等地植梅成林,蔚为壮观。神州大地赏梅佳处无非杭州的孤山、苏州的邓尉、江宁的龙蟠与无锡的梅园。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写杭州的梅花道:“三年闷闷在余杭,曾与梅花醉几场。伍相庙边繁似雪,孤山园里丽如妆。”
梅花在文人雅士笔下是一种文化符号。笔者比较喜欢景元启的元曲《双调 • 殿前欢 • 梅花》:
月如牙,早庭前疏影映窗纱。逃禅老笔应难画,别样清佳。据胡床再看咱,山妻骂:“为甚情牵挂?”大都来梅花是我,我是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