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乡间小路,我已几十年没走了。我发誓,此生定要重走那条路。可是,记忆中有一个地方,却如同一座“孤岛”,它前面、后面的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是迷路吗?我并没有迷路!我不仅知道终点,也知道路的脉络,还有路上那几个重要的节点,一走,肯定能找到路。
那是一条从老家到大舅家的乡间小路。大舅家即外婆家,母亲的娘家,是我生命的另一半的发源地。
那条路很长,也很崎岖,从山下到山上,又再到山下。路虽然很长,其实也只经过两三个乡,两三个或者三四个大队(村)。小时候说路远,长大后却说路并不远。这几十年里,我却再也没走过那条路了。
我想,重走那条路,会是个什么样子呢?我想到了别的路。
三四年前,我曾特意去走了一下以前从家乡到板桥坝街上赶场时人们所走的大路。这条路被乡村公路搞整得不成样子,时而同一段路,时而肆意穿过大路。就像以前家养的狗,跟着赶场,却不老老实实地跟人一路,而总是在旁边窜来窜去,跑来跑去。最让人想不到的,让人最后走不下去的,不是路垮了、毁了,而是水渠边上的一段路,长满茂盛的杂草,出现在我面前。虽然不说话,但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此路不通!”我有些泄气,乖乖地走乡间新修的水泥公路。
也许,重走那条路,也会如此这般,“山穷水尽疑无路”?杂草丛生,无法走下去;乡间水泥公路纵横,又一次次将其切割、打乱?
我毕业后分配工作,在富顺县原城郊区的杜快乡富顺县苎麻纤维厂。也是有将近二十年没去了。我那时来回一般是坐车,也走过路,从杜快走到富顺县城,到美乐食品厂同学高国忠家。我一点一点地回忆,头脑中的那条路能回忆出百分之九十以上,哪里是一个坡,哪里是一个弯,基本上准确、清晰。
显然,重走到大舅家的那条乡间小路,回忆的准确率和完好率,根本不可能达到杜快的公路的水平。
但我相信一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那我人到山前呢?不管有多难,有多么艰苦,在那条路上,我一定能走下去。不要谁来给我暗示,也无须谁来给我带路。
可是,即便我到了大舅家那个地方,那个院子,我朝思暮想的地方,然而,却再也见不着旧时的影子了。大舅老了,前些年孤零零地一个人执着地守着他的破房子、老屋,不肯去大表姐家养老,近两年才去了。外婆、大舅娘、表嫂都已去世了,大舅唯一的儿子表哥,年轻时做生意失败,欠了别人的钱,便一直东躲西藏,几十年来不敢回家。大舅的破房子,兀立在山坡上;大舅一个人,与之相伴。屋后不远处,是外婆她们一家三代女人的坟茔。再不去走那条儿时走过的乡间小路,我怕会成为今生的遗憾。
即使知道了重走的艰难和到了目的地迎接我的是什么,一如剧透,我已知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