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月
从田野关进明亮的教室
是九月
从小牧童变成听话的接班人
是九月
九月,九月
认识第一个汉字
是九月
唱出第一声国歌
是九月
九月,九月
洗刷我的愚顽是九月
给我诗和远方是九月
九月,九月
大雁南飞在九月
我的感恩在九月
新的一天
不用过安检,也不用谁审批
就这样干干净净地来了
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来了
带着笑声和歌声
带着温暖和希望
带着善良和包容
总有些故事会在新的一天里发生
总有些不该发生的故事
会在新的一天发生
有些人想把它据为己有
有些人把它肢解得支离破碎
我只想让它开出花朵
然后,成为一个美好记忆
擦玻璃
她在教室内,我在走廊上
我们共同擦一块窗玻璃
擦得已经没有玻璃了
都还舍不得离开
仿佛我们被玻璃黏住了
毕业后我们又在同一座城市相遇
她问我
看见我在玻璃上写的三个字吗?
我说玻璃那么干净,哪看得见?
她“唉”了一声
我问她写了三个啥字
她说,不记得了
我也“唉”了一声
黄昏的山坡
花生地里的杂草,如他体内汗珠
除了一天,此时,还在滋滋生长
而一天的光阴,就快被他除尽
坡上的黄牛,正在目送半边落日
他和坡上的草木,又将老去一天
落日熔金。小村温暖,大地黯然
他在除草,也在除去孤寂
夕阳不理解
那头陪伴的老黄牛,一定理解
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
要努力学会习惯
高楼的冷,街道的拥堵
习惯微笑的皱褶里,锋刃的凌厉
习惯车流人流繁华背后的孤独
把孤独塞进一条无人问津的小巷
让尘埃安抚。还要努力学会藏匿
禁止泥土里长出的方言
在不经意间冒出,以免给别人
造成措手不及的惊讶
藏匿牛哞、蛙鸣这些不安份者
防止它们乘你张口,从嘴里蹦出
让你成为众目睽睽下的怪人
让你的卑微在异乡如鱼得水
还要努力掏空乡下牵绊的根须
让自己轻松起来,做一个透明人
(即使许多人总让你看不透切)
某天,你站在封顶了的46楼顶
突然觉得自己高大起来
整座城市都在你的脚下
又能怎样呢?这也只是
离天空的那朵白云近了一点
回望故乡的目光放得更远一点
写在秋天的颂词
秋这个老曲作家
已把颂词写好
曲谱,在飘香的稻浪上展开
识谱的风,开始哼唱
缺了门牙的嘴唇总是吐词不清
哼,不成调
需要搬动更多的实力派歌手
比如,收割机,打谷机
还要配戴黄草帽的人
要唱,就唱得激情飞扬
秋天的黄皮鼓,那么薄
很快,被一曲激越的打击乐击穿
秋风吹
秋风吹着吹着
夏天里的汗珠就坚实起来
退去盐分和青涩
坐在红苹果树上,荡秋千
苹果园摇曳,一激动
一个大红苹果落了下来
这次,砸出的不是牛顿定律
是一个果农脸上的灿笑
这是整个九月,丰收的定律
空椅子
爷爷去世之后
那把老式圈椅就空了下来
它圈了爷爷一辈子
还是没圈住爷爷的身子
圈椅空下来,有时猫去坐坐
有时我把目光放上去坐坐
把幻觉放上去坐坐
更多时候,被尘埃坐着
拆旧建新房那天,它被父亲
请到竹林,让太阳坐
让月儿坐,让风儿坐
一天,一个收废品的要买
被父亲拒绝
后来又回到了新修的堂屋
父亲坐了上去
我心里生出隐隐的担忧
一束光
那一年,你看我一眼后
就把一束光留在我体内
温暖。明净
安抚我的晦暗和孤苦
当我猛然醒悟
想还你同质的一束光时
你已远走天涯
水塘边,一群白鹭
全神贯注地守望着
冒出水面的鱼儿
它们排列整齐,穿统一制服
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
大坝上的抗洪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