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是一个拥有极高知名度的散文家、诗人、学者、民主战士。
他有好多篇作品被选入了中小学语文课本,他的知名度想不高都难。
老覃依稀记得,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语文课本里就出现了一篇题 为《梅雨潭》的课文。
那时候,课本没有标识出这是谁的作品,只因为是指定要背诵的课文,老覃背得滚瓜烂熟,后来读了《朱自清作品选》,才知道它是朱自清所写散文《绿》的节选。
读初中那会,又学习了朱自清的作品《春》、《匆匆》和《背影》。
朱自清还有作品《荷塘月色》《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被选入了高中教材。
当然喽,最让人对朱自清肃然起敬的是他“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民族英雄气概。
毛主席在《别了,司徒雷登》一文中,称赞他“一身重病,宁可饿死,不领美国的救济粮”。
前些年,老覃在一个问答里曾作过“朱自清晚年到底有多悲惨?”的一些解释,即很多人因为毛主席这句话,对朱自清的晚年遭遇产生了一些误解,以为朱自清就是因为在重病中拒绝领美国的救济粮,结果被饿死了,非常悲惨。其实,朱自清并不是饿死的,而是太过“贪食”,经常“吃得太饱”,对吃食不加节制,最终因严重胃溃疡导致胃穿孔而暴死,逝去的时间是1948 年8 月12 日。
不得不说,单凭教材课文里的文字,人们对朱自清的了解很多都只停留在表面上。
比如说,朱自清是民主战士不假,但他对民主的认识非常片面,和闻一多一样,都带有浓浓的书生气味。
1936年12月12日,张学良和杨虎城在西安发起了“西安事变”,这本是一件推动历史进程的大事件,对国共再次合作以及团结抗日起到了重大的积极作用。
但据张春风在《闻一多先生二三事》中说,闻一多知道这一消息后,在课堂上痛哭流涕,痛骂张学良和杨虎城“胡闹”,说张学良和杨虎城是在开历史的倒车,悲愤莫名地说他们如此“胡闹”将使中国“退回到民国二十年前大混乱的局面”。
朱自清的表现没有闻一多这样过激,但他在1936年12月13日的《日记》中写:这是中国的“一大不幸”。随后,参加了通电中央请明令讨伐张学良的宣言。
还有,特别让人无语的是,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写于1927年7月,开篇就提到心里“不宁静”,之后到荷塘赏月,眼里看的是荷叶,心里想的是舞女的裙,而碧天里的星星,又勾起了他对“刚出浴的美人”的想象。诺,这明明是春情被压抑后的借景宣泄,但课本注释却解读为这是他对“四一二反革命政变”苦闷的排遣。
老实说,朱自清当时还真没想那么多。
这里来说一说朱自清作于1925年的《背影》。
很多人读了这篇课文,第一感觉就是文中充斥着浓重的舐犊之情。
可不是?
父亲送儿子到了火车站,不放心,又送他上车,给他拣定车位,千叮咛、万嘱咐,要儿子注意防盗、不要夜里着凉。忙碌过后,仍觉不放心,就郑重其事地嘱托茶房帮忙照料。为了儿子在路上有点吃的,又艰难地在月台爬上爬下……对儿子可谓关怀呵护、无微不至。
但是,情感细腻的读者,如果用心品读,会发现开头写祖母的死,后来写自己与父亲的各奔西东,写送别时父亲不合时宜的言辞,父亲买橘子时的笨拙可笑等等,用笔是相当冷峻的。
而文末写父亲易暴易怒,待“我”不同往日,更是突如其来的锥心之笔。
显然而见,《背影》的背后,隐藏着朱自清与父亲之间一段不寻常的关系。
可以这样说,朱自清与父亲的积怨有多深,埋藏在《背影》中的爱就有多沉。
且让我们透过历史的迷雾,来朱氏父子的关系是如何由爱生怨、由怨生恨,最终又前嫌尽释的。
朱自清父亲的朱鸿钧原本姓余,因承继大官僚朱氏之家,遂改姓,他本人后来也成了个大官僚。
在朱自清出生前,朱鸿钧曾有过两个儿子,但这两个儿子都夭折了,所以,朱鸿钧对少年朱自清视若至宝,非常慈爱。等朱自清年纪稍长,又延请名师教学,精心栽培。
朱鸿钧不但关心朱自清的成长,还很就为朱自清的亲事操心了。
朱自清后来在《择偶记》里说,自己不到十一岁就开始说亲了。
不过,所说定的女孩子不久就得痨病死了。
后来又相继说了好几家,最后定了扬州名医武威三的女儿武仲谦。
朱自清结婚的时间是1916年,该年,他考取了北京大学预科,结婚后不到一个月,他就离家去了北京。
武仲谦命不好,过门后,朱家就接二连三地出事了。
朱鸿钧当时在徐州任榷运局长,“金屋藏娇”,在徐州偷偷纳了一房姨太太。
扬州家里潘姓姨太太争风吃醋,赶到徐州大闹,朱鸿钧被搞得人尽皆知。
朱鸿钧的人品遭到质疑,官方对他进行了查处,结果发现他有挪用公款的劣迹,因此被革职查办。
朱自清祖母、朱鸿钧生母经受不起打击,一病不起,不久故去。
朱鸿钧失业、朱自清祖母病故这两件事,都发生在1917年冬天。
即《背影》一文所写的车站送别之事就发生在这一背景之下——文中写:“丧事完毕,父亲要到南京谋事,我也要回北京念书,我们便同行。”
但是,朱鸿钧身无长技,平生只会做官,官职被撤后,一直谋不到事情做,只好无聊回到家中,靠典当家中财物度日。
为此,朱自清不得不提前毕业,到扬州省立第八中学任教,用自己所得薪水养家。
本来,这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了。
但是,朱鸿钧在连遭变故后,脾气变得坏,经常无故地迁怒于人。
他甚至认为新过门的儿媳武仲谦是个“灾星”,一口咬定是这个“灾星”把灾难带到了朱家,对武仲谦恶语相向,让武仲谦终日以泪洗面。
一开始,朱自清并不知道此事,后来觉察了,把妻子带到了身边,他还写了《笑的历史》,讲述了一个爱笑的儿媳妇在公婆的迫害下终成一朵枯萎的花朵。
朱自清接走武仲谦之举激怒了朱鸿钧——满脑子封建思想的朱鸿钧认为自己是朱家说一不二的家长,儿子把儿媳接走,那是对自己家长权威的挑战,是对朱家的背叛,为了钳制朱自清,他凭借自己与省立第八中学校长的私交,让学校把朱自清的所有工资送到自己手里,断绝朱自清的经济来源,逼迫朱自清向自己屈服认错。
年轻气盛的朱自清“冲冠一怒为红颜”,带着妻子离开了扬州,相继到宁波、温州等地谋职。
这样,朱鸿钧、朱自清父子反目成仇,矛盾公开化。
朱自清冷静过后,也曾想过与父亲重归于好,共享天伦。
他在1922年暑假携妻儿回见父亲。
但是,朱鸿钧的脾气很倔,闭门不纳,不朱自清进家门。
朱自清心灰意冷,他的著名长诗《毁灭》就是在这个背景下诞生的。
那么,从1922年到1925年,父子彼此不相来往。
事情出现转折的是,1925年10月,年岁渐老的朱鸿钧自感晚景凄凉,悲不自胜,主动破冰,他写了一封信,寄给朱自清,悲叹自己离“大去之期不远矣”。
朱自清阅信之后,百感交集,情难自抑,于是写就了感动了无数人的《背影》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