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莹说:
不管年龄如何变化,遭遇怎样复杂,我们的心境总能用一首诗词来表达。
诗以言志,歌以咏怀。
诗词的伟大,不只在于其高超的艺术手法,更在于其中蕴藏的人生境界。
下面的这三首词,便揭示了我们一生中追寻的三种人生境界:青年洒脱,中年通透,老年超然。
青年洒脱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念奴娇·赤壁怀古》
周国平曾说:
“傻瓜从不自嘲;聪明人嘲笑自己的失误;天才不仅嘲笑自己的失误,而且嘲笑自己的成功。”
苏轼的一生不是被贬,就是在被贬的路上。
元丰五年,被贬黄州的苏轼来到城外的赤壁矶。
看到壮丽的风景时,他感慨万千:想当年,三国的周瑜羽扇纶巾,雄姿英发,而如今的自己却被贬江湖,早生华发。
正当世人以为苏轼接下来会黯然神伤时,他却笔锋一转,写出了“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的神来之笔。
和永恒的江水、江月相比,短暂的荣辱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呢?
善于自嘲的人最为洒脱,他们往往有着强大的自信与宽广的胸怀,也总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一笑而过的态度应对苦难,最终将困窘的生活过成了诗。
《史记·孔子世家》中有这样一个故事:
当年孔子带着子贡、子路等弟子周游到郑国,由于一些突发情况,孔子和弟子们走散了。
弟子们十分着急,分头寻找孔子。
后来,有位行人告诉子贡说:“东门外站着一个人,脑型有点像尧,眼睛有点像舜,嘴有点像皋陶,但从远处望去,却更像一条丧家之犬,这个人是不是你要找的老师呀?”
子贡来到东门外,果然找到了孔子,并把那人的描述告诉了他。
孔子听后不仅不生气,反而笑着说:“他的形容很贴切,我确实像一条丧家之犬。”
林语堂说:
“人生在世,还不是有时笑笑人家,有时给人家笑笑。”
生活不易,何必纠结,那些以洒脱为心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因为他们在认清真相后,依然选择热爱。
倘若年少的你能够学会洒脱,你便能接受自己的缺陷,包容外界的刁难,为原本苦闷的生活,增添几分喜剧色彩。
中年通透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定风波》
梁实秋在《人生不过如此而已》中写道:
“中年的妙趣,在于相当地认识人生,认识自己,从而做自己所能做的事,享受自己所能享受的生活。”
中年之际,得失与悲喜已不再是那么重要,保持一颗通透的心,去回味自我才可以活得通透。
写下这首词的苏轼,已经在黄州度过了三个春秋。
虽然苏轼被贬黄州的日子不好过,但他却主动脱去文人的长袍方巾,穿上农人的芒鞋短褂,建鱼塘,开东坡,寻美食,迎新生。
这天天气不错,苏轼和友人出游沙湖道,突遇春日急雨。拿着雨具的奴仆们先行回去了,一起游玩的朋友避雨不及、狼狈不堪。
唯有苏轼缓步自若,怡然自得。风停雨歇,苏轼蓦然回首,悠然感怀,任你风雨交加,我自岿然不动。
罗曼·罗兰说:
“累累的创伤,就是生命给你的最好的东西,因为在每个创伤上都标示着前进的一步。”
人生如行舟,历经风雨依然从容的心境,便是人在中年时最好的压舱石。
柳宗元21岁便进士及第,一路升到监察御史里行,可谓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
然而“永贞革新”的失败,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革新的核心人物“二王八司马”统统被贬,柳宗元作为其中骨干也被贬永州。
虽说还有司马职位,但柳宗元在永州连个住处都没有,他只得借住在寺庙之中。
出身名门望族的他何曾这么狼狈过?
但他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身患重疾,几近丧命,母亲病故,儿子夭折,妻子早逝,一连串的打击让柳宗元感受到了命运的多舛。
就连后来的欧阳修也同情道:“天于生子厚,禀予独艰哉。”
柳宗元的前半生虽满是风雨,可这无情风雨依旧不能让他望而却步,所以,他选择用山水装点自己的余生。
与其在苦难中自怨自艾,不如在失意中寻找一份淡定从容,在迷茫中保持一份通透。
“投以空旷地”的柳宗元远离了尔虞我诈的宦海,得以“纵横放天才”,和友人一起游历了永州的山水。
走累了就坐在草地上,拿出一壶酒,不醉不归;喝醉了,就躺在草地上休憩一会儿,做个好梦。
十年的永州生活,柳宗元以笔墨为这里的山水作传,这便是他不屈苦难的宣言。
正如余秋雨在《柳侯祠》中评价柳宗元说:
“灾难也给了他一份宁静,使他有了足够的时间与自然相晤,与自我对话!”
人生自古多风雨,有谁相安过百年。
真正的强者,哪怕生活是一地鸡毛,他也会把这一地鸡毛捆扎成鸡毛掸子,掸去心灵浮尘。
人到中年,要有能在困难面前,与之握手言和的勇气。
如此,才能在山重水复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柳暗花明。
老年超然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临江仙·夜饮东坡醒复醉》
陆游曾在《作雪寒甚有赋》一诗中写道:“老人别有超然处,一首清诗信笔成。”
人在老年,已是“满目青山夕照明”,唯有超然物外,方可领略这晚霞的美。
老年的苏轼生活十分淡泊,常与友人一起饮酒赋诗。
这一夜,苏轼夜饮醉归。
怎奈家童酣睡不醒,无法入门。但他并不气恼,而是转身拄杖临江,沐着明月清风,听闻涛声。
此时的苏轼感受到世间种种,浮浮沉沉,终究抵不过人心的超然物外。
一只小舟消失在烟波浩渺之中,也将苏轼的心绪带到了那无垠的江湖中,他也终于在江湖中抵达了恬淡自适的超然旷达佳境。
周国平在《悲观·执著·超脱》中写道:
“在人生中还有比成功和幸福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凌驾于一切成败福祸之上的豁达胸怀。”
在老年,学会放下执念,不伤春悲秋,才能优雅地老去。
季羡林的老年便是如此度过。
他在58岁时曾挖土挑粪,88岁时转身成为“文学泰斗”。
尽管身份发生了变化,但他对于生活的态度一直是淡然自适。
面对人生中的低谷,他将自己住过的牛棚形容成大院,将自己看作是孙大圣,这份苦中作乐,将他的身心从困难中解脱出来。
苦难,只能使他豁达乐观,荣誉,亦不过是过眼云烟。
1999年,在季羡林的寿宴上,宾客们纷纷盛赞他的品格和学问,说他是“明灯”,是“太阳”。
到季羡林讲话时,他说众人刚刚赞美的并不是他,他只是一个尽本分的学者罢了。
后来,他更是亲自辞去外界强加给他的诸如“国学大师”、“学术泰斗”、“国宝”等美名。
摘掉了这几顶桂冠,季羡林才算恢复了“自由之身”。
丰子恺说:
“心小了,所有的小事就大了;心大了,所有的大事都小了;看淡世事沧桑,内心安然无恙。”
生命需要一份超然,光阴亦需要一份从容。
年少时拿得起,年老时放得下,岁月的无情,终究会被一个人的超然所融化。
当你老了,修得一份超然,余生自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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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央视纪录片《苏东坡》中,有这样一句话:“几乎每个中国人,都会在不同的境遇里,与他相遇。”
苏轼身上,有道家的顺应自然,有儒家的积极进取,也有佛家的放下解脱。
少年时洒脱,中年时通透,老年时超然,便是苏轼教给我们的最好活法。
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