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守望者(麦田里的守望者作品赏析)

从未想过这么美,站在阳台上看夕阳西下,仿佛卸了妆的美人,慵懒地口含着桃花。

长久以来,为了怕酒后的失忆,抹杀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已经习惯在纸片上,在电子簿上,把那些隐忧写下来——货期,旅程,生日,药物名字,零七碎八所谓灵感的句子,又或一时性起的悲欢,却不包括孤独,时光微小的毒性。很可怜,也很管用。只不过暮色如此惊艳,自己却并不是一个能够应景的画师。

一切刚刚好呵。众生因抱憾才伟岸。那日约了阿布去明泊洼看老周——这属于临时拈来的名字,反正这家伙一直热衷于改名,劲草,周行,周淾,周金水(当然又是被某人篡改),等等等等,车子刚下了边道,他已摇着轮椅风一般迎出巷口。还是那么壮,黑紫脸膛(小说化,咳咳),一边关车门,一边忙着跟他斗嘴,他则忙着在海普(海兴普通话)与土话之间倒口儿,阿布望着他,有那么一刹那间的唏嘘,只不过这个话题,再没有人提起。

约略八年前第一次来看老周,那时候农场里的房子还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土坯矮房,凄凄惶惶,摇摇欲坠,那个纠心,如鲠在喉。现在状况好了许多,有成片的高楼小区,他们家这一档子则是面目更显英俊的瓦房大屋,一排一排,鳞次栉比。于是问他,集体拆迁?农场补了不少吧?那家伙脑袋一拨浪,毛啊,就是给了宅基地,都自己整的。老周住在西间,老人住在东间,他的屋子里一张大床,一张书桌,满满一架书,寥寥几盆花,再就是我和阿布座下的旧沙发了。说了一会儿诗歌,然后大篇幅地旁结到文玩手串上。老周很嘚瑟,凤眼,金刚,核桃,小叶紫檀,反正一串又一串地往外捣弄,晃得人眼疼,不过盘了阵子行话,显然是个半吊子。没这样显摆的,明明知道别人没有,还笑眯眯地绍介,这是哪儿淘的,这是哪儿淘的。于是顾左右而言他,说,哎,这房子蛮新嘛,阿布虎着脸站在书架前呢喃,书架不错,嗯嗯,书架不错!

几个人在某方面算是气味相投,但某人与阿布基本还算正常人,老周不然,老周绝对算是一个特立独行的“高人”。寄给他的几本书里,有一本是王小波作品,王小波有一篇字的题目,好像叫什么《一只特立独行的……》,点点点这部分实在是忘了,又与立意没什么关系,便不去再考证。总的来说,虽然老周文风诗风聊风犀利,还在好同志的范畴。饭后提前结账,老周差点没把轮椅扔了,如果不是他实在扔不动的话。推着他走,和风细雨地劝他,你这孩子,还这么主动,以后谁带你玩儿?老周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说自话,这些年啊,没少交女朋友,原来农场人见面会问,你女朋友又来了!现在却问,钓鱼去?我怎么就长得像钓鱼的?阿布是个才华横溢又朴实正直的诗人,他瞅着别处,眼晴里满是笑意。走到农场保留下来的老场部的牌楼下,阿布建议,咱们在这儿合影,挺好的,年代感。

之后就出了“事”儿。把照片发在微信上,好几个朋友在问,轮椅上是你老父亲?差点没呛出肺片子来,因为是后话,这时还不咋未卜先知,因此后来才明白,调侃别人遭雷劈(此时窗外好像冬雷阵阵,微微一笑,马上正经点儿)。走时老周是有些不舍的,这样的铁汉自然不说,只是一直送,一直送,狠心猛踩了下了油门儿。路上跟阿布说了许多话,有关于老周悲凉(他自己不认为)身世的,有关于中国几十年诗歌怪现状的。阿布已经是这片土地上八零后诗人的代表人物,有自己独特的诗歌见地,更可贵的,还是内敛淳厚,大气执着,好兄弟!

别后其它暂略,昨天老周在微信上闷闷地问,在不,把那首你刚写的关于余光中的诗发过来,顺顺气!又炸毛了这是?问他,咋?没咋,就是看着满屏的乱七八糟,不太舒服。其实不只是诗界或者文学界、艺术界,讲究死后哀荣,哪一个社会行当不是?许多默默无闻的人,忽然不幸夭折,不都是一下占据了网络媒体?像大师余光中,这算是如今诗歌界的旗帜,早就厌倦了世人的膜拜了吧。可但是,但可是,再风光的,再争议的,再睥睨的,再老练的光中大师,驾鹤西游了,也不必忧愁,其时,其后,更多的大师正在雨后韭菜般冒出来。

功过是非不谈,今夜只谈诗歌……夕阳那么美,明日后日后后日后后后日(绕得舌头发木),据有心人估计,还会大把的有。今天微信上给自己留言,“一个人重不重要,可能会贴上许多标签——亲情,责任,知识,技艺,凡此种种,但唯独不是‘他’原应如此,不可或缺。星球轨迹,岂因一只蚂蚁或稍微强壮的蚂蚁而改变?也许残酷,现实如此。人在与不在,太阳照常升起。所以,千万别把自己放在心上。”这些感慨,老周一句话就能说明白,“就是活一天乐呵一天呗”,这货!几日间又问过阿布关于枣的命题,他们家二老种了不少枣树,一位朋友想让带点儿鲜枣去,阿布家没有,阿布建议万物应时,冷库里放的不宜吃。好吧,好吧!

比较喜欢《麦田守望者》里这样一段话,“我是说孩子们都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儿跑,我得从什么地方出来,把他们捉住。我整天就干这样的事。我只想当个麦田的守望者。我知道这有点异想天开,可我真正喜欢干的就是这个。”恐怕世界上没有比“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更牛的了,阿布做到了,老周亦然。

可在阳台上享受那美好夕阳的人却依旧牛傍马走,儿子凑过来,粗声粗气地问,检查作业不?唉,一切小文艺最终都败给了生活,调整了下面部表情,把夕阳扔在身后,轻声细语回人家,呵呵,走,当然,当然。开了花的芦荟摇了一下,开了花的芦荟,又小心翼翼地摇了第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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