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日日扫林亭,依旧赏新晴。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这是宋朝词人吴文英《风入松·听风听雨过清明》词中的句子,描写词人在晴朗的清明日观赏西园的美景,被奇妙的景致吸引了,只见黄色的蜜蜂一次次地扑向秋千索。词人经过思考后顿悟到:是自己的妻子生前荡秋千时用手攥过,绳索上还存留着隔年的香气,所以招引着蜜蜂。
看到这里,蜜蜂频扑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读者已经被词人在清明日对妻子的深情感动得泪眼模糊。正是因为一个人朝思暮想自己的亡妻,才会产生这种痴想,眼前金黄的蜜蜂已然化身为思念的象征体,向着夫妻间那美好的过往一次次地回扑。
诚然,清明是祭祀先人的时节,更容易引人怀思。宋朝的词人仿佛个个都有一腔惆怅的情事,不把这些缠绵悱恻的情思寄放进清明节的诗词中就难以生存一般。黄孝迈在《湘春夜月·近清明》词中写道:“近清明,翠禽枝上消魂。可惜一片清歌,都付与黄昏。欲共柳花低诉,怕柳花轻薄,不解伤春。”临近清明的时候,枝头翠禽的叫声何以销魂?很明显,翠禽清丽婉转而又似曾相识的叫声,唤起了词人美好的回忆,多情的词人记起那柔婉美丽的女子,盛大的禽鸟音乐盛会淹没了黄昏,也淹没了记忆。自己钟情的女子再也听不到眼前的鸟鸣了!词人自然想把无限的情思倾诉给漫天飘舞的柳花,而柳花是那样轻薄,飘忽而来,飘然而去,词人浓郁的愁思又向何处排解呢?
“空尊夜泣,青山不语,残照当门。翠玉楼前,惟是有、一波湘水,摇荡湘云。”词人只能饮尽杯中酒,对樽孤泣。而青山不语,残照当门,翠玉楼前一波香水摇荡着浮云,任愁绪追逐云影,百转千回。读者的心思也被带到了那缥缈悠远的湘水云烟之中……
这些离绪情愁,饱含着中国传统的清明节文化氛围,也丰富和柔软了人们的心灵,让年年的清明节更加浪漫和凄美。
和这种哀婉的情致不同的是宋朝诗人高翥的清明吟咏,惊心醒目,以一声断喝的姿态劝诫人们爱惜生命,珍爱年华——“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清明节也有令人感慨战事离乱的伤怀之作,像张继感慨晚唐国运萧瑟的词作,意境苍凉:“耕夫召募爱楼船,春草青青万项田。试上吴门窥郡郭,清明几处有新烟。”
宋朝国土只有唐朝的几分之一,宋代词人张炎将飘泊沦落,伤感之情尽付词中:“清明时节雨声哗,潮拥渡头沙。折得一枝杨柳,归来插向谁家?”
元代高启的诗句,写尽了清明节的凄凉——“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
词人固然容易伤春、伤情,然而生活也是美好的,清明节,清朗的天气,更适合人们春游,大词人辛弃疾就在词中描绘了燕舞花开、村女娇美的农村多彩画卷:“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 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疑怪昨宵春梦好,原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
同样,被称作“三影词人”的张先,他笔下的清明也是欢乐愉悦的,既留存了宋时白昼踏春的喧闹热烈画景,也记录了笙歌休歇后夜晚庭院的静美:“龙头舴艋吴儿竞,笋柱秋千游女并。芳洲拾翠暮忘归,秀野踏青来不定。
行云去后遥山暝,已放笙歌池院静。中庭月色正清明,无数杨花过无影。”
而宋朝理学家程颢则在诗中劝人热爱生命,尽情享受清明节的美好:“莫辞盏酒十分劝,只恐风花一片飞。况是清明好天气,不妨游衍莫忘归。”
诗词美化了清明,清明也芳菲了诗词,清明和诗词就这样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滋养着中华民族的文化根脉,传递着中华民族的优良品德,陶冶着人们的心胸,点染着人们的精神家园,使人生更加绚烂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