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傲古诗原文李清照带拼音(渔家傲写作背景及手法)

渔家傲

宋·李清照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一提起李清照这位旷古烁今的才女,我们的头脑中一定会浮现出“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声声慢》)这样的词句,相伴的是一个独依秋窗、满心愁绪的清丽少妇的身影。是的,李清照的一生,有过多少次爱愁情伤、别怨离苦。

她出身名门,少年便有诗名,并与太学士赵明诚琴瑟和谐,但不久受到朝廷党争的波及,被迫分居数年;中年时(44岁左右)又逢靖康之变,北宋覆亡,南迁途中,夫妇二人多年收藏的金石书画损失大半;赵明诚去世后,李清照再嫁,却遇人不淑,经历了离异系狱之灾;晚年独居江南,七旬后悄然辞世。她先甜后苦的坎坷身世,化成一派清愁,她的寂寞,她的忧郁,都通过词作倾吐出来,以高度的艺术表现力感动了世人,使她成为宋词婉约派的代表,成为“才女”的标志。

那么仅此而已吗?

纵观历史上的女性文人或学者,简直是寥若晨星。如班昭、蔡琰、谢道韫、薛涛、玄机、朱淑真……她们留下的诗文大都不多且不确定,她们的名字或附于家族父兄,或出现在野史轶事中,验证着她们的出身无非名门闺或是烟花之地。作为女子,她们的生命轨迹似乎早已划定,她们的成就只是男性书写的文学史中小小的特别点缀。

“才女”的形象遵循着男性的想象而发生,以至于我们忽略了那海面之下的冰山,那是更为庞大的知识女性群体,她们有着历史文献记载之外的多姿多彩的生活和更为丰富的情感世界。

感谢李清照!她为我们展示了女性多重的境界,不仅有“春到长门春草青”(《小重山》)和“庭院深深深几许”(《临江仙》)的景致,不仅是“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点绛唇》)或“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醉花阴》)的女儿情态,不仅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声声慢》)与“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一剪梅》)的愁绪,还有“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乌江》)的决绝,“不知负国有奸雄,但说成功尊国老”(《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之二》)的洞彻,“欲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上工部尚书胡公诗之二》)的刚毅。

如果说表达形式的不同决定了诗风与词风的迥异,那么这首《渔家傲》便是易安诗风的延续,如梁启超所说:“此绝似苏辛派,不类《漱玉词》中语。”(《艺蘅馆词选》)让我们看到,一个宋代的女词人,亦是可以写出这样浑厚阔达的词句的。

这首《渔家傲》又名《记梦》。李清照在梦中真正摆脱了尘世的羁绊,任凭自己的思想乘风驾云,直上九霄。

开篇便见天海相接、浑然一体的景象,云涛滚滚,晓雾蒙蒙,冲破这一切后又见星河流转,千帆竞渡,已不知何处是天上,何处是人间。梦魂仿佛到达天庭,面对天帝,听闻他殷切地询问“我”可有归宿之处。而作者的回答是嗟叹前路漫长,时日不多,学诗纵有惊人之句,也是空然无用。这里虽然压抑,但表现出的情感追求却与屈原的“吾将上下而求索”一致。最后词风一扬,如同庄子笔下的鲲化为鹏,展翼而飞,“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庄子·逍遥游》),狂风激荡,气势磅礴。

作者最后疾呼“风休住”,为的是将我这一叶小舟远远吹送至海中仙山。“三山”,即神话传说中仙人居住的三座神山,位于东海。据《史记·封禅书》记载,三山即蓬莱、方丈、瀛洲,是历代帝王梦想的求仙之所,但始终可望不可即,“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而在李清照的梦中,她凭借鲲鹏垂天云翼卷起的狂风,驾着飞蓬般的轻舟,直达“三山”那帝王也无法企及的神仙之境。这也是她对天帝询问的回答,是词人在她营造的文学世界中的归宿。

这首词可以说无丝毫脂粉气,亦如一阵狂风,荡尽词坛纤丽之气。不仅在易安词中别具一格,即使与豪放派词同列,也绝不逊其恢弘气度。

李清照此身虽为女子,但落笔早已超越“情”“愁”等闺怨文学的范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更是一个天赋与造诣极高的文人和学者。除诗词外,她与赵明诚一起编写《金石录》,还著有《词论》《打马图经》等文章。她的才华与见识,已经远远不是“才女”二字所能概括包容的。

清代沈谦有言:“男中李后主,女中李易安,极是当行本色。”(《填词杂说》)在文学成就上端的如此,但若从性情上言,只怕李后主之果决坚毅,不及易安远矣!透过这首词作,我们仿佛看到她挣脱俗世的躯壳而纵情放飞的灵魂,正如庄子笔下那只由鲲而化身的大鹏,振翮高飞九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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