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苔》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袁枚（1716－1798年），字子才，号简斋，晚年自号仓山居士、随园老人。钱塘（今浙江杭州）人，祖籍浙江慈溪。清朝乾嘉时期代表诗人、散文家、文学评论家和美食家。袁枚作诗作文倡导“性灵”。性灵的本意是指人的心灵。这首《苔》就温情地直抒胸臆了一把。

苔藓自是低级植物，多寄生于阴暗潮湿之处，可它也有自己的生命本能和生活意向，并不会因为环境恶劣而丧失生发的勇气。在一个大众看来不适宜生长的地方，可是苔藓却长出绿意来，展现出自己的青春，而这青春从何而来？「恰自来」，嗯，并不从何处来，而是生命力旺盛的苔藓自己创造出来的！它就是凭着坚强的活力，突破环境的重重窒碍，焕发青春的光采。

青苔也会开花的，当然，怪可怜的，花如米粒般细小，但难道小的就不是花吗？只要能够开放，结出种子，繁衍后代，便是生命的胜利。所以，「也学牡丹开」，既是谦虚，也是骄傲！对的，苔花如此细小低微，自不能跟国色天香的牡丹相比，可是牡丹是受人玩赏而受悉心栽培的，而苔花却是靠自己生命的力量自强，争得和花一样开放的权利——这世道并非仅为少数天才和英雄而存在的！

想到这，卧榻先生不仅又感慨万千，想起考研时的一桩小事。当年考研枯坐自习室，惊叹校园里桂花的生命力，效古人写了一篇小品文，原文如下：

商院桂花赞记

商院新教学楼西北隅有畅园，园中植桂若株。丁亥冬，余考研尝过于此，但见桂子绽放，细蕊隐枝蔓间，花谢花华，自中秋历孟冬至圣诞，累月不绝。余甚奇之，驻足良久，目不忍去。遂叹焉：人为万物之灵，迫严冬晤于一室之内，头脚瑟瑟，行为猥琐，而桂子怒放于风剑霜刀间。温室花朵，谁之谓与？余常思人有人格，国有国格，盖花亦有花格焉。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

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鹧鸪天·桂花——李清照）

难怪佛家说众生平等。在我看来，花确实有它的花格。而古代的诗词大神们，做这种“移情”大法更是手到拈来。不信，袁子才的《苔》还有第二首，原诗如下：

《苔》其二

各有心情在，随渠爱暖凉。

青苔问红叶，何物是斜阳。

渠，它的意思。古代用的多，粤语中还有保存。全诗字面意思是：

各有各的心情，各有各的活法。

老子青苔不管什么暖，也不管什么凉。

（尽管）我曾问过红叶：斜阳是个什么鬼？

可见，本诗比它的双胞胎哥哥更加抒发自己的性灵。它给芸芸众生的我们的启示是：过好自己，活在当下，无问西东，岁月自然会静好。

从某种意义上讲，性灵即心灵，这两首诗是袁老先生给三百年后的国人炮制的心灵鸡汤！由此，它的意外走红也自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