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云间

明·夏完淳

三年羁旅客， 今日又南冠。

无限河山泪， 谁言天地宽？

已知泉路近， 欲别故乡难。

毅魄归来日， 灵旗空际看。

[云间]即今上海市松江县，也是作者的家乡。 ［南冠］被囚禁的人。

《别云间》这首五言律诗是夏完淳被捕以后，即将解往南京前临别松江之时写下的诗篇。全诗既表现出诗人信誓复明的悲壮心境，又对行将永别的故乡怀有无限的依恋和深切的感慨。字字是血与心态的淋漓表现，读来使人感到悲痛之极。

首联叙述自己三年流浪，最后终成为清朝的囚徒。从1646年夏完淳参加义军，到义军失败，只身流窜于湘、鄂之间，远离家乡已三年之久，这便是诗中所写的“三年羁旅客”。顺治四年丁亥夏，夏完淳又联合同志，发动抗清起义，不幸事泄被捕，即诗中所云“今日又南冠”。对这三年的斗争生活，作者未着一字，看来似乎极其平淡，但在这平平道来的十个字中，却饱含着这三年斗争生活的辛酸苦辣。接下去作者就让自己的感情象火山一样迸发出来：谁说山河广阔？它在敌人的铁蹄之下流泪，哪有我的立身之地！压抑在心中的亡国之恨渲泄出来，读之令人潸然泪下，慷慨抱痛。在离开故乡之时，他已抱定为国献身之志：“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英雄气概宏大，但思乡之情也极为强烈，故乡有老母，有爱妻，是他出生成长的地方，他的《狱中上母书》和《遗夫人书》写得哀婉凄凉，便是他此时心情的有力佐证。他决心殉难，不能不在内心与老母、妻子告别，跟故乡的山山水水告别，依恋之情，难舍难割。可是为国赴难，又怎能顾得儿女情长，所以诗的尾联感情又昂扬起来：待我的灵魂归来之日，我将从天空中看到反清复明的战旗飘扬！这里既悲壮，又沉痛，既充满必胜的信念，又显示甘赴国难的慷慨激昂，确是唱出了他那个时代的最强音！

全诗以抒情主人公的情感发展为意脉，重在表现诗人主体情感的意向流程，意境慷慨悲壮，语言深切动人，读之令人悲恸。我们在这里看到了真正的“汉魏风骨”，而且他对人生的乐观和信念，那又是比“汉魏风骨”略高一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