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现刚步入花甲之年不久,却早已白发斑斑,老态龙钟。
记得小时候,我经常问母亲一个问题,为什么别人家都有弟弟妹妹,而我的家庭就我一个小孩,母亲语重心长地告诉我,生我真是不容易,她成家后不久患病,便到处寻医问药,直到第七个年头才生了我,因身体情况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因我经常唠叨这事,后来母亲冒着很大风险捡养了一个妹妹陪我作伴,还因违反当时计划生育有关政策,母亲被做了节育手术,罚款社会抚养费800元。
我知道,自从我出生那天起,母亲就开始一辈子为我辛苦操劳,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母亲种了老家那十几亩土地三十余年,不论天晴下雨,每天都起早贪黑,没有任何节假日,更没有任何怨言,凭借微薄的庄稼收入与我的父亲一起撑起这个家,抚养我读书、成长,直至成家立业。
记得我参加高考落榜时,那时候的我情绪非常低落,感觉母亲为我付出那么多,为了我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我自己却不争气,心里特别难受。而母亲没有任何抱怨之词,还不断鼓励我去补习,可我早已厌倦了学习,仅去复读了一周,实在无法坚持下去,母亲在电话里听到我的状态感到心急,于是同意我回家。待在家的日子里,母亲也从未说我什么,只是让我调整心态,想读书的时候随时可以去读,我在家里待了整整两年,农忙时节,跟随母亲在田地里忙碌一阵子,闲时跟随父亲在周边附近做点临时工。
2008年初,贵州凝冻灾害严重,有一天中午,我跟随母亲去离家七八公里的地方赶场,在回来的路上,因路面结冰厚特滑,我狠狠地摔了一跤,是母亲用力把我小心翼翼地拉起来,并告诫我走路时要看眼前,摔跤并不可怕,怕的是自己不会反省,还会以同样的方式摔跤。回家后我深感母亲的话语,经过一周的思想准备,我告知母亲我想去复读,母亲听了后自然很高兴。
在我去学校的前一天,母亲担心学校食堂饭菜的营养跟不上我正在生长的身体速度,且繁重的学习生活对身体透支也很大,特地为我炼了一大瓶火腿肉油辣椒,还买了几袋豆奶粉,嘱咐我按时进餐。我感受到母亲对我深深的期盼,我也没辜负她的希望,经过三个多月后发赶超的学习,以社会考生名义考上了省内二本学校。
那时,对于一个农村学子来说,考上大学本应是全家高兴的事,可当我回到家时,看到母亲愁眉满面,而且头发也白了许多,我想肯定是家里发生什么大事了,问了父亲也没告诉我缘由,还是从二姑那里打听到事情的经过。
原来在我高考前两周,母亲放在箱子里为我准备上大学的8000多元钱,在她和父亲外出干活时被人破门而入盗窃了,为了这事母亲哭了三天三夜,辛辛苦苦为我积攒的学费就这样被人偷了,为了不影响我考试,母亲特地跟亲戚朋友打了招呼,让谁也不能告诉我这件事。得知这件事后我也非常难过,本要跟母亲说我想放弃上大学了,没想到母亲反过来安慰我不要难过,她怎么想办法都要凑齐学费供我上大学,后来也得力于一些亲戚帮助借钱凑足学费让我顺利读了大学。
如今,我已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了妻儿,也感受到为人父母的不易。每当回到老家时,依然看见步履蹒跚的母亲在田地里劳作,顿时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妻子和我多次劝导母亲放下手中锄头,好好休息,静养晚年,可母亲依然固执地继续刨着剩下的那五六亩土地(部分土地因政府开发建设被征收),经多次劝导无果后,我们也不再劝她了。因为我深知,母亲与那一片片土地有着深深的情怀,也正是那些土地,养育了我们这个家,维持了这个家的生存与发展,无论何时也忘不了它们。
母亲因长年累月操劳过度,患有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和骨质增生。记得那是2017年,有一次晚上母亲发病严重,急需做手术,那时候正值脱贫攻坚期,我被单位安排驻村开展帮扶工作,因脱贫攻坚任务重且紧,我没有去医院陪护她做手术。当时妻子打电话给我,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从村里赶回来陪母亲做手术,因为我母亲那次病情很严重,急需要换膝盖骨,手术风险较大,当我挂了电话正要向驻村脱贫攻坚队长汇报请假时,母亲打电话来说,让我安心在村里搞扶贫工作,她能坚持熬过眼前的困难,听了电话那头母亲的话,我的心情十分凝重,想到母亲对我的期盼,坚持待在村里把自己的工作踏踏实实做好。那次我没有在母亲生病做手术时陪伴在其身边,虽很遗憾,但从工作大局来说我不后悔,后来母亲也从未因这事抱怨过。
我常读唐代诗人孟郊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它充分表达了游子怀感恩之心及母爱之伟大,每次品读这首诗时,都感觉有一股暖流通过我的心底,温暖滋润了我的整个心境,加之时常会想起母亲曾经为我付出的诸多种种,心里非常虔诚地感谢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从未进过一天学堂,但是许多道理她很明白,她为人和善,处事坦然,从来不跟他人争吵,宁愿自己吃点亏,这样良好的家风也培养了我拥有一个良好的行为习惯、处事原则,加之母亲对我的那些谆谆教导,对我后来的人生道路可谓受益终身。母爱,是人类一个亘古不变的主题,它虽没有历史史诗那样撼人心魄,没有风卷大海那般惊波逆转,但它就像一场春雨润物无声,悠远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