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记叙自己和朋友们游记的诗词歌赋极多,几乎成为了一大文学体裁。但是,在这些游记中,“独游”的内容却不多见。从这个词的字面中我们便可以看到,所谓的“独游”,重点在“独”这个字上,孤孤单单,没有任何人作伴,心情可想而知是抑郁的。而在这方面的诗词名作中,辛弃疾算得上一份。
淳熙八年的冬天,辛弃疾遭到诬陷被罢官,只好在江西上饶的带湖之畔过着隐居的生活。在上饶有个地方,叫做“西岩”,就在上饶城的南面,风景绝佳,辛弃疾经常去此处游玩。下面这首《生查子》的词,便是在这时候写下的。
生查子·独游西岩
辛弃疾
青山招不来,偃蹇谁怜汝?岁晚太寒生,唤我溪边住。
山头明月来,本在天高处。夜夜入青溪,听读《离骚》去。
词的开头两句,便写出了自己对于青山的“痴情”,而且用语俏皮可爱,大有一厢情愿之意。他想把巍峨的青山招到自己近旁,但是青山却无动于衷,于是作者发出了善意的唠叨:青山老哥啊,你这么高傲(“偃蹇”一词有傲慢、高耸之意),谁会喜欢你呢!正如苏轼有诗云:“青山偃蹇如高人,常时不肯入官府”,青山屹立不动,不会随着人俯仰,这或许便是作者心中佩服的性格吧!
其实,青山这个事物,在辛弃疾笔下的词中,描写极多,而且大都高妙不凡。比如在《贺新郎》中有“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之句;在《菩萨蛮》中有“青山欲共高人语,联翩万马来无数”之句;在《沁园春》中有“青山意气峥嵘,似为我归来妩媚生”之句……可见,作者对于青山的性格,是如此的仰慕。
接下来两句“岁晚太寒生,唤我溪边住”,是说青山对词人的情意,因为天寒地冻,所以青山奉劝词人到溪边住下来,以抵御严冬的侵袭。青山与作者,俨然成为了相互知己的好友了,所以青山的高格,不就是作者的不屈吗?
下片笔锋一转,又开辟出了一个新的意境,写明月与词人的情意。“山头明月来,本在天高处”,人在山中,见不到明月从地平线上升起,所以当能看到月亮的时候,已经是中天悬明月了。在作者细腻的笔触下,我们看到的是一幅幽静而又令人沉思的画面。
结尾两句,“夜夜入青溪,听读《离骚》去”,又从天上的明月,写到地上溪水中的月影。要知道,作者已经点名了自己是“独游”,所以,当形影相吊的作者住在溪头,只有溪中流动的月光相伴时,又怎能不对明月的情意感动呢!更何况,明月不仅不会离开作者,反而默默听着作者诵读《离骚》!从山头上“来”听读到“去”,时间之长,几乎是整夜,可见作者是多么的彻夜难眠!
总体来看,这首词语言简洁而又内涵深刻,乍一读来,词中好像是作者寄情山水的愉悦之情,但是细细品味之下,却发现孤寂凄清的背景下,是作者忧愤难平的心情!尤其是作者特意指出是诵读《离骚》,这岂不正是屈原那种“信而见疑,忠而被谤”的抑郁不平嘛!辛弃疾一生渴望收复中原,但是却一直遭到打击和排挤,这种“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的悲愤之气,很难一两句话说清,所以作者只能借助于读《离骚》来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