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克段于鄢》文出《左传》,记录了郑庄公设计驱逐自己的亲弟弟共叔段的一段历史。
郑国是春秋时期的一个根正苗红的姬姓诸侯国,国土主要位于现在河南一带。郑庄公这个人投胎技术很好,是郑武公与王后武姜的长子。可惜在呱呱坠地之时,出现了一点小失误:正常婴儿分娩的时候都是脑袋先从母亲肚子里出来,郑庄公比较有个性,脚丫子先出来的。这事儿要是搁在现在,那肯定无所谓,只要母子平安就好。搁在春秋时期就不太好了,因为那会儿的人迷信呀,讲究特别多。郑庄公的亲妈武姜就是个“事儿妈”,因为大儿子出生时脚丫子先出来,死活看不上这个孩子。她把自己所有的母爱都给了自己第二个儿子,共叔段。甚至不惜违背礼法,找自己老公去闹,想把老二共叔段立为太子。好在郑武公头脑还比较清醒,一直没有同意,还是把大位传给了郑庄公。
郑庄公刚即位,武姜就又出来作妖,要求郑庄公把制城(今虎牢关)封给共叔段。郑庄公一看这不行啊,制城是险要之地,军事重镇,把它封给共叔段,共叔段的军事实力膨胀得太快。于是找了个理由:“哎呀,我亲爱的老娘,虎牢关那是什么地方,哪哪都是山,连东虢的国君都死在那里,是个不祥之地。共叔段可是我亲弟弟,我能让他去那吗?除此地之外,您随便另选一个地界给我弟弟做封地,我绝不推辞,好不好?”武姜一听有道理啊,就要求把京城(今河南荥阳)封给共叔段,郑庄公同意了。
共叔段去了荥阳之后,大肆扩建城池。大臣祭仲就跑来弹劾他,跟郑庄公说:“共叔段过分了啊,按照先王礼制,大城的城墙不能超过都城三分之一,中城不能超过五分之一,小城不能超过九分之一。他现在疯狂扩建荥阳,城墙大小早超过了规定,您不能这么惯着他!”郑庄公答曰:“我妈宠他啊,我能怎么着?”祭仲接着劝:“恕我直言,您母亲喜欢共叔段我们都知道,但是凡事得有个度。他今天犯错您不管,后面他只会越来越嚣张,到时候怎么整?”这时候郑庄公反而过来宽慰祭仲:“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等着看就行了。”
后来,共叔段果然越来越过分,又跑去跟西部和北部边防军勾结,要求这两支部队一方面听郑庄公的命令,一方面也要听自己的命令。另一个大臣公子吕实在看不过眼了,觉得共叔段完全已经站在了“不义”的位置上,直接跟郑庄公说:“一国不能有二主,你就说怎么办吧?您要是不想当这个国王,我干脆就去给共叔段效力。您要是还想当,那就赶紧动手除掉他。”郑庄公还是老调重弹:“没事,共叔段这么作,迟早作死自己,看着就行。”之后共叔段干脆把西部和北部边防军收于自己麾下。公子吕再次来找郑庄公:“共叔段势力更强了,您小心人心都慢慢被他收拢了!”结果郑庄公还是不着急,仍然判断:“共叔段干的是不义之事,他现在爬得越高,将来摔得越狠。”
共叔段实力继续膨胀之后,果然起兵造反,进攻都城,并且约好了王太后武姜做内应,到时候替他打开城门。郑庄公听说共叔段已经起兵,造反的行为天下共知,确凿无疑。立刻命令公子吕带二百辆兵车讨伐荥阳。战斗的结果出人意料,荥阳的守军听说郑庄公的讨伐大军杀来,直接就反了共叔段。共叔段仓皇出逃,一路逃去共城,郑庄公才没有继续追杀。
共叔段的事情了结之后,郑庄公终于有了理由处置自己的生母,王太后武姜。他把武姜发配到城颖,并且发誓:“不及黄泉,不得相见!”黄泉的意思大家都知道,这就是要跟亲妈老死不相往来啊。不过,过了一段时间郑庄公又后悔了,想想武姜再怎么着也是自己亲妈,现在共叔段也被自己彻底打跑了,还是应该表演一下母慈子孝的戏码。可是君无戏言,自己把话都撂在地上了,直接见面又显得说话不算数,拉不下这个脸。
大臣颍考叔察觉了郑庄公的意图后,主动来给他递台阶。颖叔考向郑庄公进献了一件宝物,获得了和郑庄公共进午餐的机会。席间,颖叔考故意把肉都留着不吃,等郑庄公问他原因,就说自己孝敬母亲,想把大王赏赐的肉食带回家给老娘尝尝。郑庄公心有所感,说道:“你有母亲可以孝敬,可惜我没有机会了啊!”颖叔考就为这件事来的,直接说出自己的解决办法:“您可以挖地道啊,一直挖到有地下水渗出来,这样就算见到黄泉了。然后您跟王太后在地道里见面,谁敢说您食言?” 郑庄公认可了颖叔考这个办法,按计行事,在地道里与母亲相见,最终和好如初。
在《春秋》里,对郑庄公讨伐共叔段这件事的评价比较低,认为郑庄公就是设了圈套让共叔段钻,给他机会壮大,主动跳出来造反,然后再一举把共叔段和武姜的势力连根拔起,永绝后患。但吊诡的是,《春秋》对颖叔考评价很高,认为他是“纯孝”,不但自己孝顺,还用自己的行为感动了郑庄公。这一点我不太认同,颖叔考如果真的“纯孝”,应该在故事开始之初,就劝郑庄公兄友弟恭、母慈子孝,大局已定之后再来劝,实在甩不脱给领导递台阶、拍领导马屁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