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是一曲缠绵心扉的歌,一直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其实使人流连不舍的并非动人音符,而是内在所蕴含着的诸般情怀。正如再美妙的歌曲也唱不完思念,因为思念永远不变,可是歌中人却不会再能够回来。
我们送别的,不仅是难以往返的身影,更多为之彷徨的,为之凄凉的,只是心底委婉曲折的情缘,无论再珍贵,再宝藏,也统统一去不复返。
《送黎拾遗》【唐】王维
相送临高台,川原杳何极。
日暮飞鸟还,行人去不息。
诗名又作《临高台送黎拾遗》,临高台,乐府旧题,为《汉铙歌》十八曲中的第十六曲。郭茂倩《乐府诗集·鼓吹曲辞·汉铙歌》云:“《乐府解题》曰:古词言:‘临高台,下见清水,中有黄鹄飞翻,关弓射之,令我主万年。’”
黎拾遗,即王维好友黎昕,两人素有交情,王维多以其人其事作诗,如《青龙寺与黎昕戏题》等诗。拾遗,官名,唐代设置左右拾遗,负责进谏,大名鼎鼎的“诗圣”杜甫,亦曾任此职,被后人尊称为“杜拾遗”。
“相送临高台,川原杳何极”,诗人首先道明送别的地点:临高台,临近一处地势比较高的区域,为后来展开相应的描写打下坚实的基础。所谓“站得高,看得远”,正是这般,诗人才能够极目驰骋,从而写下眼前景物,心中情思。
站在高地之上,可以看见阔大的原野,无数河流匆匆流逝,一直延伸向遥远的地方,直到再也无法追踪迹象。这样的景色能够扑入眼帘,一切都是因为此时此刻的诗人恰好立身于高处,临高望远,才能拥有合适的全知性视角。
诗人起先以“高台”落笔,开始引领着人的视线聚焦于某一点,此处“杳何极”的不仅包含着实指的“川原”,更有可能指向隐藏在人的内心深处的情愫。因为道路的辽远,会阻隔双方的再见,所以虽然没有半分说明,却无一不在默默言说:前途茫茫,千万珍重!
“日暮飞鸟还,行人去不息”,相送相望相别,虽说不至于泪眼矇矇,但期间的流连不舍之情,必定会充斥在周围的空气里,久久难以散开。诗人于此谈“日暮”,并非真实的时间(或许有可能是真实的),而是刻画时间的流逝之快速,极力想要以此来道出内心的不情不愿。
在这里,“飞鸟还”恍若画龙点睛一般神奇,正是如此描写,使原本静止的画幅突然灵动起来,充满了喧闹的生命气息。亦因此,孤寂的世界开始脱离清冷,呆板的行为举止不再僵硬,眺望的目光里也具有了声色,变得活灵活现。
暮鸟投林知往返,离人匆匆不复还。在诗人的笔下,“飞鸟还”不仅点缀着沉寂的向外世界,更是作为一堵厚实的背景墙,专门用以衬托和对比着“行人”的“去不息”。友人告别而去,渐行渐远,诗人却只能临高台而无望的远望,纵然万分依依不舍,也莫可奈何。
王维极其擅长送别诗,每一首都具有着各自的不同特色,有的直抒胸臆,比如《送元二使安西》,显得自然流畅,蕴藉含蓄;有的则借景寓情,以景衬情,比如本诗,虽写离情却只描摹景物,从而含而不露,饶有余味。
古人云:“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然而纵观本诗,全篇没有一字言说着别情离绪,却偏偏使人能够从内心底层都感觉到诗人的难舍难分之情。这一点,恰好是诗人的高明之处,不言情而情却无所不在,则如人说:“所谓语短意长而声不促也,可以为法”( 清•施补华《岘佣说诗》)。